赵杀愤愤道:“本官要是作不出呢?就这样被困石室,长居梦里?”
许青涵似是怔了一怔,目若寒星,自高处深深地望着他,两人交心已久,即便此刻许青涵不言不语,赵杀竟也懂了。
赵判官一旦懂了,心弦便像是被谁一拨,登时有几分恍惚。
梦里识尽甜滋味,愿做长睡不醒人……
许大夫眸光郁郁沉沉,就这样静静打量了赵杀许久,忽然轻声而笑:“我说生气,并非是在骗你。我是当真生气,才会做这样的梦,但不知道你会来。”
赵判官方才已然心神动摇,看着许青涵气度容貌,心中闪过一两句妙语,直听到此处,人才陡然惊醒,忙板起脸来,仍佯装宁死不写。
可许青涵却轻轻续道:“我原本是想,做一个能把你关在逼仄的小黑屋里,逼着你写上许多情诗,写完才把你放出来的梦。”
赵杀听到此处,一张脸忽青忽白,再装不下去,一叠声道:“青涵,本官最多只能写个两……三四首!”
许青涵听得一笑,柔声说了下去:“可等我真做了这个逼着你赋诗的梦,坐在高台之上,想梦见有长得像你的人登台,却发现那些人都不是你。任他们多口若悬河,多滔滔不绝,一旦开口,我便知道不是你。”
赵杀好不容易盼到青涵在这梦里开了口,且极难得说了许多话,初时只觉雀跃欢喜,可细细一听,便有些鼻头发酸,再度感慨道:“我写的诗平凡无奇,确实与旁人不同……只有你喜欢。”
许青涵听见这话,又是心旌神摇,片刻之后,才几不可闻地笑道:“我就这样接连梦了几日,听了无数首诗,始终梦不下去,原本已打算醒了,忽然听见有人自称是你,赋了极像你的诗……你当真以为我那时会生气?”
他说到这里,人顿了一顿,见赵杀还殷殷望着自己,这才哑声道:“我不知道要如何同你招呼,要是太过热络,怕你不肯陪我做完此梦;要是装得彻底,又怕你当真伤了心。”
赵判官一路听到此处,竟是有些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比起空守着院中桃树,等着许青涵醒来,无声无息地揭过此梦,他更想听见许青涵这番心思。
这样一个妄念,原本可以只梦见方寸草庐,备上纸笔,逼他当面写诗作赋即可。但青涵来做,非要有九转十八弯,生造出半座城池,千百万人,坊间传闻,秘境宝窟,来藏他隐秘真心。
好在自己能懂。好在他与过去不同,都能看得懂了。
许青涵适才见赵杀背对石壁,蹙眉不语,只当他怒火中烧,人慌慌张张之下,便将实情全盘托出。
等他心神稍定,仔细再看,才发现赵判官哪里像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