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冒雨在外,短短数步长短,其实衣裳为雨沾湿的并不见多,行入房中好一会儿已近半干,着实伤不着身,不必多此一举。然而平怀瑱未再推拒,眼瞧着李清珏从内室柜里寻来一件宽松袍子为自己拢在外头,周身一阵阵地氲着暖。
他念了这关切太久。
身边那样多的宫人长年累月日复一日地看顾着他,百密无疏生怕怠慢,可寒了、饿了、乏了,平怀瑱只愿听李清珏问一声好是不好。
这声音终不止在梦里。
“好,逢年此时,我在京中等着你。”
平怀瑱卸下一身来得过早的离愁别绪,尚能得数日相伴之期,不妨耽之溺之,珍惜朝暮光阴。
室外雨声渐大,春风夹露拂入窗框,湿了李清珏方才顺手搁下的一卷杂谈。平怀瑱见状将木窗探身阖拢,把那卷书拿到手里拭了一拭,垂目一瞧,是名不见经传的《浮世录》一本,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许久以前李清珏并不爱看此类书籍,所阅尽是精粹国学,对这般江湖散录提不起半分兴趣,论其“虚伪不真”。
如今捧一卷而不释手,可见当真转性不少。
平怀瑱信手翻了翻,随口问道:“这书讲什么?”
李清珏觉此问将他难住,思索片刻回道:“讲人性。”话落见平怀瑱侧首望他,再作解释,“诸事未必真,其情却不假。我从前以为这般书里所载之事极尽浮夸,尽是虚构,非得如今亲眼去瞧了看了,才知是真。”
“如何说?”
平怀瑱就近于窗榻坐下,向他探出手来。
李清珏随之落座身旁,从他手里接回书卷,随意翻出一页,指着其上“张氏”二字。
“似此篇所言,张氏孤儿自幼无亲眷,生父生母为匪人所害,无依之际为一善人收养膝下。”
话至此翻过一页。
“此善人后又收孤儿李氏,李氏身世未明,尚在襁褓时随木盆随水而漂。善人不忍,将两子一道抚养,多年后两子成人,亲如兄弟,性情刚直,武艺卓群,终成武林双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