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话倒教少夫人白等了,什么叫在外面不会饿着肚子?在家你替你操着心,你却在外边吃喝不愁!你看少夫人可还会不会再等你!”想必华浓也是误会了,何须问当然还会等,因着这是礼数。
梁锦瞅了下那条被戳破了一点皮的鱼,那块鱼肉还是他夹到何须问碗里的,还在碗里搁着,何须问没有动。
恍然大悟似的,梁锦提起衣摆就往后边跑,到了何须问屋里,幽幽的开口:“对不住,我只想教你尝尝,忘了你不爱吃鱼……”
何须问这边刚回屋,正在整理案桌,闻言抬头,有些错愕:“不妨事,还是要多谢你。”
“不用谢我!我也是路过!”他非要掩盖他那成天摆得低低的身段。
何须问把笔挂在搁上,温吞说着:“你……吃好了?”
梁锦受宠若惊:“吃好了吃好了!你也没吃多少,不如我让小厨房给你煮个粥!”
“不必了,多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我……”他慌忙的找着话头。何须问看出来了,坐在书案上,有些无奈:“你坐吧。”
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邀他入座呢!梁锦一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坐在了书案旁窗户下的椅子上。
何须问摊开本书来看,也不再说话了。梁锦等了许久,谨慎的开口:“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几支上好的狼毫,拿来给你罢?”
何须问也沉默片刻,待梁锦以为他不会领情时他却突然开口:“你……好像很喜欢与我说话?”这突兀的一句话像屁股上挨了针,惊得梁锦弹身而起!如做贼被人拿住了脏,仓皇失措!他踱了几步。
何须问却已不再看他,不像是想得到答案的样子。
梁锦觉着自己被掴了一掌,清醒过来,心如坠冰窟,寒冷得把他僵在那里,纵有一腔热血,也被浇灭了。
他突然有种委屈,想去掐住何须问的手臂,乞求他:“你看看我罢!看看我罢!”可他不能!他怕失了他的身份,怕得到只是他冷漠的眼,还丢掉了脸面。
于是他也假装出冷漠的样子,把扯好的慌拿出来,冷冰冰的说:“你可是想多了!我爷爷和父亲都不怎么理你,奶奶也不喜欢你,我不过看你在这府中孤身一人可怜,倒叫你误会了!”
这话说来就好没好道理,何须问哪里需要他的可怜?成日淤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与结交。
可在梁锦看来,他这样子是可怜的,像梁慕白,不得喜爱,所以才规规矩矩不惹是非。他曾想接近他,照顾他一二,总不好叫他为了这挂名的夫妻名分枯死在这里,如同后宅那些女人,熬到没有自己的血肉。
可他不承自己的情,让他恼怒:“既如此,日后我也不再多余说话了,你好自为之罢!”
梁锦转身欲走,又听见何须问不含喜乐的声音:“多谢你的好意。”
直教他恨也不是,骂也不是,像对着棉花锤了一拳,一身力气都泄了下来,只剩下满腔酸楚。
梁锦回自己屋里时,华浓已经掌上了灯。他挥退了丫鬟们,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案上,研了墨执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只:乍见西风舞凄凉,哪知烈烈卷黄沙?
写完又怕人看见,折到火烛上点烧了,灰烬落到地上,跟着他那一丝没有起始,飘忽不定的情愫一起。
芍药开得正艳的时候,吴大人府上给何须问下了帖子,交在了李氏手上,李氏叫了梁锦何须问来说:“吴大人家的长子,比你们成婚还早两个月,他们小夫妻两个,邀大京的年轻夫妇们去雅集,你和锦儿也去罢。”
何须问接过帖子,不大想去,实在没什么可去的,人都不认识,况且男女分席,一大堆女人,莺莺燕燕,他混在当中,像个什么样子?
李氏知道他不愿意,便又跟梁锦说:“锦儿,你也带须问出去走走,你们夫妻一体,哪里有你成天在外面玩乐,把他一个男儿家家的憋闷在院子里的道理。”
梁锦受了冤枉,心里想,不是不带他出去,是他自己不愿意,嘴巴上应承着:“母亲放心罢,我可不敢委屈了他。”
他用余光看何须问,何须问拿着帖子在走神,像是根本没去听他的话,臊得他冷哼了一声,李氏见了掩着嘴笑:“须问,好孩子,锦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看着倒像是怕了你了。”
何须问这才回过神来,忙说:“母亲说笑了,大少爷心地好。”得了一句夸,梁锦抑制不住高兴,到了吴家脸上都还挂着笑。
吴府门前一溜烟的马车停着,都是来赴会的年轻夫妇们,何须问被一个丫鬟领着去了另外一个厅,梁锦跟着吴川语和一众男人们在一起。
厅上摆了好几个桌案,铺陈着纸笔,看样子是各家公子们在写诗写词,另一边聚拢着几个人,是在摸牌,真是雅俗共赏。
吴川语是主家,也不客气,提着一只蘸了墨的笔递给梁锦:“梁兄,你来迟了,先得作诗一首方能玩乐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