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似无理,可细想,倒也是这个意思,何须问无法,只好偷偷摸了下他的耳廓安慰:“真是委屈你了。”
越说越不得了,梁锦将心里的苦水一股脑的往外倒:“人心坏起来,是不分男女的,你就常常因她是个女子处处不防备她,小心她有天扑过来咬你一口,届时你才知道财狼是什么样子呢。”
何须问轻笑一声:“哪里这样可怕?”
听了这笑声,梁锦也跟着扬了嘴角,何须问纵然身在水火,也不愿将人心想得太坏,他想,这也挺好的,可别再让他对这世间失望了。
于是他又颠了一下,轻松地说:“是,你只管每天吃好睡好,乐乐呵呵的过日子,别的不用多想。”他将人牢牢背着,一步一步踏实地踩在雪里:“等秋闱过了,我带你回江宁逛逛,去看看岳母大人,我也去见识见识那个明月满花楼!”
前头几盏灯笼映雪,头上是月钩浓云,身上是暖暖的温度,何须问惬意极了,跟他调笑:“你是想去看我娘,还是想去看秦淮河畔的姑娘?”
“娘也要看,姑娘也要看!曲儿也要听!”梁锦边嚷边箍紧了他,迈开腿跑起来,去撞那迎面的寒风。
何须问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随着他的步子颠簸,两个人都不觉着冷。
众人在后头追,前头两个疯疯癫癫的一阵笑,跑着跑着梁锦脚一滑,不慎跌进雪里,他翻身过来,将何须问搂在身上,笑得爬不起来。
两三个婆子连忙将何须问扯起来,手忙脚乱的拍他身上的雪,嘴里嬉笑着埋怨:“哎哟我的少夫人,我们这位祖宗疯起来就拉不住,你不劝着反倒还跟他一起胡闹。”
何须问还张着嘴望着地上的人笑,一时还喘不上来气儿,婆子又急忙替他在背上顺着:“别张嘴,回头冷风喝进去,仔细跑肚。”
听了这话,梁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又将他背上往前走,大声冲后头嚷了句:“回去有赏!”
大过年的,真是上下皆欢。
第46章
摆局
年下一过,人都松散起来,梁锦闲得无事可做,居然想起来上进,将一叠冷金笺铺开,拉了何须问替他“青袖添香”,怕人累着,亲自搬了个椅子挨在一边。
他拧着眉提笔,不消半刻就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何须问一张一张替他吹墨细看,看完又端看他的脸,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架势。
察觉他的眼神,梁锦果然正经不了多久,急转过头:“被我迷住了?”
何须问手里没停,徐徐笑着:“此番情景,倒令我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梁锦搁下笔,眨巴着眼期盼。
“从前在春月满花楼时,有一位姐姐,刚开始做生意就遇见一个穷困书生,那书生年轻英俊,一来二去,这个姐姐居然拿了好多钱倒贴补给他,一饭一食,一衣一被,皆替他筹划好了……”
何须问一歇下,梁锦就急巴巴的问:“定然是那书生背信弃义,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何须问梨蕊一般地笑了:“没错儿,那时楼里的姐姐都围着安慰她,骂那书生狼心狗肺,只有我娘,递了张帕子给她说:‘哭什么?你难道这些日子没得开心?人家花了时间你花了银子,吃了哪门子的亏?你若不将心存私欲将期盼挂在别人身上,哪里会伤心?’,我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渐渐明白了。”
梁锦听了急急握他的手:“你尽可将期盼挂在我身上!我定然竭尽所有使你满足。”
“说个故事而已,”何须问抽出手来:“你急什么?快将文章写完。”
梁锦又重新提起笔,写了没两个字,忽而提议:“你还没见过京城里的风月场吧?我带你去看看?”
可能是自幼在风月里长大的缘故,何须问对这些地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那里的人,虽假哭假笑假意逢迎,这“假”里却透着真,丢了廉耻的物欲横流,比起这高门宅院里的“真”,倒要叫人痛快许多,他突然顽皮的挑眉:“真的?”
“当真!”梁锦只要他高兴,就不顾这些世俗规矩:“明日就去!今儿初三,堂子里还没开门做生意呢,明儿各家开始摆局请客了,他们也就开门了。”
何须问既要逗他,就抓住个错处不放:“你倒是清楚得很,连人家几时开门你都知道。”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梁锦满脸的郑重:“我发誓!自从有了你,我一回也没去过!纵然从前去了,也只是摆局喝酒,从没留宿也未曾下帖子传堂!”
“那我们去白玉楼?”
“……”一看他那吊着的眉梢,梁锦就英勇就义了:“行吧,去哪儿都行,只要你喜欢……”
白玉楼曾是梁锦销金窟,他年少轻狂时常在哪里一掷千金,倒不是为了哪个姑娘,只是为自己第一世家公子的身份,为了纸醉金迷里的风流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