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日再同你细说,你也赶快睡吧。”
云哥儿为了等他,已经兀自强撑了许久。此刻终于亲眼见到他平安回来,神情一松,眼前便朦胧起来。
裴敏知简单把自己收拾妥当,一进屋便看到了云哥儿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身子斜倚着床头,人却已经睡得熟了。他轻轻放平他瘦弱的身体,又仔细帮他掖好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在他一旁躺下。
这一觉没睡多久,天光便大亮了。晴空如洗,鸟语花香,当真有了几分盎然的春意。枕边人还在安睡,裴敏知揉了揉发酸的臂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头到脚将自己周身感觉了一番。昨夜随着雨水渗入肌理的疲乏虽未一扫而空,挤压在心头的阴霾却消散了不少。称得上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唯一的不和谐因素便是,断断续续有些许压抑的人声从窗外传来。
裴敏知推开窗子,探头望去。这一看之下,惊得非同小可。院子里老的老,少的少,已经排了长长一只队伍,外门外翘首以待。有眼尖的孩子,几乎是立刻发现了裴敏知的踪迹,肉乎乎的小手一指,大喊道:“裴公子,他醒了!”
裴敏知大惊,险些跌下床去,连忙朝着人群胡乱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把窗子关上了。
转头盯着云哥儿毫无所觉的面容,才傻傻地记起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心慌。云哥儿如何能够听得到这些声音呢?不管外面如何喧闹,都惊扰不了他的寂静无声的梦境。
裴敏知摇头叹息着胡乱梳洗一番,忙不迭出去看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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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哥儿其实刚刚就醒了,是被门外小娃那一嗓子声声喊醒的。不用看就知道身上的伤被处理得十分妥当,虽然这点皮肉上的苦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他也是疼习惯了的。最开心的要数左耳清明了许多,他能听见声音了。
感受到裴敏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云哥儿继续闭眼假寐。这样既可以免去四目相对的尴尬,又免得他为自己耽搁了时间。一直等到他轻手轻脚出得门去,云哥儿才躲在被子里动了动发僵的身体。
他长这么大遇人非淑,没学会跟任何人亲近。可裴敏知一再对他出手相助,百般悉心照料又似与常人不同。
既然读不懂他,那就尽量保持距离。
云哥儿支撑着身子慢慢起来了,换上床边早已备好的粗布衣衫,寻思着出门找点活儿干。他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之前伺候不了人就只能靠干活混口饭吃。什么粗活累活都不在话下,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照干不误。如今更是不能白白承认恩惠。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赶来送饭的谢伯给拦下了。谢伯虽然心眼儿好,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就看出小主子对这位小郎君非比寻常。忙着给村民们号脉诊治之余还不忘嘱咐自己过来照顾这位的起居饮食。
此时见他脚步虚浮,摇摇欲坠的模样自然不敢懈怠,当即连喊带比划地把人又劝回了床上。
“小郎君,使不得使不得啊。”
云哥儿也有些急了,拿起纸笔唰唰写到,
“我什么活儿都能干,让我出去帮您吧。”
“不急,不急,等你的伤大好了再去也不迟。”
两个人一个着急地写,一个胡乱比划,鸡同鸭讲,竟也接得下去。所幸裴敏知端着药碗进来解了围。
裴敏知忍着笑,狐疑地看了看云哥儿写的字,刚想把笔接过来再写。没想到云哥儿避开了他的动作,把笔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裴敏知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以为自己的动作过分亲密了,又惹得他不舒服,于是连连后退几步。
云哥儿见状微蹙了眉头,在纸上写到,
“裴公子不必再写了,当下我的左耳能听得到了。”
“能听到了,你的耳朵……”谢伯和裴敏知激动地异口同声。
“当初并未全聋,这几日幸得公子和谢伯悉心照顾,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回跟云哥儿说话可就方便多了!”谢伯跟着操了一路的心,也难得露出了笑脸。
裴敏知眼睛忽然就有点湿润,兀自沉默了一瞬。才想起来把手里提的纸包给大家看。
“很多乡亲听说我们需要草药,把家中存货倾囊相赠,这些都是他们亲自上山采的。”
“这么说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我这就去多张罗几个小菜,咱们爷三个一起乐呵乐呵!”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