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倦春归 尽余杯 2768 字 9个月前

一天晌午吃过午饭,裴敏知趁二人午睡休息,一个人跑到山上砍了几根粗壮的竹子回来。又叮叮当当在院子里捣鼓了一下午,做了张桌子和几把小凳子出来。虽然说不上多精巧,但胜在简洁雅致,置于满园的花花草草之中别有一番意趣。

谢伯见了赞不绝口,冯春则是默默地将他们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自此之后,三个人每天总会找机会烹一壶粗茶,坐在园中小憩片刻。不管是侃侃而谈一些茶米油盐,家长里短,或只是微笑沉默,都是一样的惬意舒坦。

第19章

夏日炎炎,草木繁茂。

裴敏知和冯春换上干净利落的粗布短打,每人各背了一只竹篓子,结伴上山采药去了。

因为一直恪守着免费为乡亲们看病的承诺,他们这一家里面三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囊中羞涩。虽说如此自给自足的乡野生活,再加上村民们的热情照拂,基本上没有什么花销和开支。裴敏知却不得不为日后,那些充满未知的生活着手做些打算。他们至少应该储备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被生活千雕万琢之人,走一步看三步的小心谨慎早已成了深入骨髓的处事习惯。

别人眼里的裴公子整日里嘻嘻哈哈,悠悠哉哉,看似胸无大志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小日子。有谁知道,这个人自觉肩负起来的,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远远不该承受的重担。不论是曾经的苟且偷生还是如今的兜兜转转,为了身边交付真心的那些人,他的心里从来不敢存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思前想后一番,唯有炮制一些草药去城里售卖,是当下最行之有效赚钱的法子。

植根于大山深处的野生药草,质量上乘。自从他们搬了家,天气迅速转暖,裴敏知和冯春两个人已经去往山上跑过几次。虽然收获不算丰富,多少也给他们摸出了些许门道儿。只要胆子肥,往那大山深处荒僻陡峭之处扎,总能有所收获。谢伯年纪大了,上不了山,也很乐意帮他们把采回的药草整理晾晒,再托村长帮忙叫脚夫送到城里卖掉。

这天,日丽风和,趁着日头没那么烈,裴敏知早早拉着冯春出了门。他们轻车熟路地进了山,两个人干劲儿十足,走起来便不肯轻易停脚,一直闷头往山势陡峭,人迹罕至的地方行去。一路上鸟语花香,风景如画,身边又有美人相伴。裴敏知同冯春说说笑笑,只觉得身轻如燕,脚下如生风一般,随便翻过几个山头那都是易如反掌,不在话下。

可是,不比裴公子正值年轻力壮,冯春的身子这些年亏损得厉害。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一直强迫自己跟上裴敏知的脚步,但是内里的气息早已乱了。幸亏他不能出声回应裴敏知,裴敏知也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安静沉默,否则一张口那些浑浊粗重的呼吸便能让人察觉出异样。他垂头戴着草帽,遮掩虚汗连连的苍白脸孔,也遮掩住了跟自己着虚弱残破的身体较劲儿的那点倔强表情。

是啊,之前再多的苦也都吃过了,眼下这点疲乏根本不值一提。

一重山,两重山,行行重行行。虽然裴敏知处处体贴,一路上始终互在他半步之前。替他砍断拦路的藤蔓,替他驱赶恼人的蚊虫,更是悉心提醒每个险要之处,想法设法地走在他身畔护他周全,冯春脚步却愈发虚浮。

如此又艰难前行了一段路,裴敏知再次转头提醒他。

“小春儿,小心前面有石头。”。

温润的声线鼓动着冯春虚弱的耳膜,演变成了嘈杂的嗡嗡声。明明近在耳边,冯春却如何都听不真切了。

看来身体的极度虚弱导致耳鸣地老毛病又犯了。

冯春急切地仰起脸,盯住他的唇,企图弄清裴敏知究竟说了什么。结果避无可避地被石头绊得一个踉跄,疲软的双腿再也不受控制,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裴敏知眼疾手快地侧身上前,单手搂住了他细细的腰肢。冯春的脸便直接扑到了裴敏知温热的胸膛上。

*

一阵眩晕过后,冯春发觉自己的后腰被紧紧扣着,从那双手中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他的肌肤。冯春整个人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慌乱地抬头,与裴敏知四目相对。

“小春儿,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草帽掉了,又被人将他的虚弱和疲惫看了个彻底,冯春死命地挣脱出去。

裴敏知心疼不已,只恨自己光顾着赶路,忽略了冯春的身体状况。只好连忙卸了他肩上的背篓,寻了一块还算平整的,被日光晒得暖融融的石头,将人按下来休息。

冯春在心里不断怨恨着自己的没用,可是如果以这种状态继续走下去,反而可能更加拖累了裴敏知。倒不如先坐下来想想应对之策。

两个人并肩而坐,举目远眺密密层层的林木,重重叠叠的高山。

直到冯春的喘息平息下去,裴敏知才将水壶递给他,开口问道,

“小春儿,你不舒服直说便是,为何要咬牙硬撑?跟我在一起,难道你仍是如此处处顾忌吗?”

冯春一边喝水,一边急着摆手,险些呛到。

“慢些喝。”

裴敏知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开导别人。

“慢些来罢,什么事都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