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
江夏王这话来得突兀,顾图愣了一愣。“只是……只是如此。”
江夏王不说话了。顾图不觉有他,只献宝地将那箱子往前推,“殿下,试一试?”
“都入春了,却送人大氅,你真有心。”江夏王嘴上嘲讽着,到底是展开了双臂。
顾图感觉自己似乎能摸着江夏王的一点儿脾气了。他丝毫不恼,笑嘻嘻地将大氅给江夏王披上,江夏王惫懒,自己一动也不动,顾图只能一只袖子接一只袖子地给他套进去。又去寻来一面铜镜支在博古架上,得意地问他:“是不是很好看?”
火红深棕的颜色,衬得江夏王肤白貌美,可不比他平日那些寡淡的素衣好看。大氅的衣衽边缘还有一圈绒毛,圈着江夏王冷漠的脖颈,托出那一个暗哑滚动的喉结。顾图看了一眼,便仓促收回目光。
他站在江夏王后头,双手认真地环过他的腰给他系腰带。江夏王真瘦啊,自己或许能将他整个儿环抱住。但是两人一般高,使顾图不能准确地对上那衣扣,动作笨拙地滑了几次,像在给江夏王的肚皮挠痒痒。
顾图有些辨不清来处的心猿意马,却又感觉到怀中的人或许也在动这样的念头,面前的铜镜仿佛能将这心怀鬼胎的空气都影影绰绰地映出来。他低压了下巴,便看见江夏王的耳根上微微发红,不由得意,好像自己胜了一局似的。
江夏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一瞬之间,臂膀发了麻,明明不算肌肤相贴的,却好像被殿下的五指扣进了皮肉里,既疼,且痒。
江夏王就这样抓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然后用力地、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自己跟前。
鼻尖抵着鼻尖,衣带擦着衣带,谁也不肯相让的咫尺之距。
顾图想自己是不是闹大了,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眼色里染了薄怒,微微眯起的双眸像在盘算着惩罚。惩罚啊。顾图竟有些期待,好像自己之所以这样不守规矩,只是为了看看江夏王会给什么样的惩罚。
江夏王凝视他片刻,忽而,好像抓住了顾图的缝隙一般,胸有成竹地笑了。
“跪下。”
他手指点着顾图的胸膛,冷冷地、不容置疑地发了话。
第9章 无知
19
顾图看着江夏王那漆黑的眼底,知道他是认真的。于是顾图咬了咬牙,双膝一折,便直挺挺地跪下了。
江夏王俯视着他,他的目光正前方是江夏王衣带上那一枚象征着王侯贵胄的山玄玉,摇曳着幽青的光。华贵的衣料底下,那一具年轻的身体仿佛也在腾腾窜着热气,然而他扫在顾图身上的目光却是冷的,冷热交激令顾图几乎无法思考。然则他相信自己没做错什么,总不能给恩主送礼还会得罪对方吧?江夏王大约只是忍受不了他平视自己,毕竟还是个高傲的少年。
被这高傲的少年这样下望,顾图心中竟生出一种臣服的贪欲,甚且希望他再说点儿什么,抑或做点儿什么——奇怪,到底是什么呢?
江夏王看他半晌,忽然转身,径去那矮几前,一掀衣襟坐下了。顾图愣了一愣,却见对方执起了笔,拿过一册文书,竟开始批阅起来。
顾图简直不敢置信,江夏王竟然把他撂在这冰冷的地心,自己开始工作了!
他是来送礼的,不是来认罪的,凭什么要罚跪!
他脑子里嗡嗡然,转了一万遍大逆不道的念头,终于决定站起身时,门却被人敲响,当即又吓得他乖乖跪了回去。
江夏王清了清嗓子,“谁?”
“殿下还未睡么?”脆生生的童子声音,是江夏王身边的书童吹笙,“小的来送梨汤,给殿下润润肺。”
“放在门口吧。”
“是。”
一阵窸窣声响,似乎是吹笙放下了杯盘,走得远了。江夏王头也不抬地道了句:“端进来。”
顾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确定此间没有第三个人了,殿下确实是在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