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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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王摇了摇头,笑着看他,像已很满意了。
这夜怎会如此漫长。顾图闭了闭眼,满足之后的疲倦渐渐侵袭上来,也或许是江夏王在身边令他放松了戒备。住了二十年的小破房间在这晚活色生香,连那生锈的豆灯也风情摇曳。
江夏王的脸在他眼底晃悠。他一时不敢相信对方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了,一时又觉得只有自己可以拥有他。谁也不会知道江夏王那一身富贵又板正的朝服底下是怎样精悍的身体,谁也不会知道江夏王的舌头会多么灵活地舔下他的精液,谁也不会知道江夏王开怀大笑时会露出一对孩子气的虎牙,谁也不会知道江夏王的发顶有翘起来的涡旋。
因为江夏王不会对别人低头,也不会对别人那样地笑。
顾图也许是怀着这些幼稚的想法沉沉地睡了一会儿。战场上的生死冲杀都不重要了,自己本就是为了殿下才存在的。本来,“顾图”这个名字,若离开江夏王也没有意义。本来他只是个与人间失散的“孤涂”而已。
……顾图是被一阵极轻的咳嗽声闹醒的。
他迷茫地睁开眼,才发现这天还未破晓,而身边却没有人。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屁股顿时一阵剧痛。
是有咳嗽声,压抑着,似乎从这间房的背后传来。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床,身上是干净的,连衣裳都披好了,倦怠中却浮出纵欲的酸楚。想来其实还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却睡得如此香甜。
无人的天井的一角,江夏王坐在檐下揽着衣襟,一手抵唇,低低地咳着。
“吵醒你啦?”江夏王只发出一阵轻微的气流声,“真对不住。”
顾图摇摇头,给他递上一杯水。江夏王喝过之后,咳嗽稍好一些,也有力气说话了,“孤应当回去了,不然要被你的朋友发现。”
天井里种了几盆凤尾草,还搭了几个花架子,垂下来袅袅娜娜的旌节花。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品种,是不知何时,由来此寄宿的使臣们随手种下的,顾图闲来无事只修修剪剪浇浇水,竟也养活了几株。此刻江夏王就盯着那些花,叫顾图有些茫然无措。
“顾图啊。”江夏王轻声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顾图一怔,“什么?”
江夏王说:“你想要什么,孤如今都可以给你。”又无耻地笑了笑,“孤富有四海。”
顾图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又朝他靠近了些。“我啊,我想做大官。”
江夏王挑了眉,“就这么简单?”
这很简单吗?顾图哼了一声。“等我做了大官,就没人敢来问我匈奴的事情了。”
“你跟着孤,也没人敢来欺侮你。”江夏王的话语很放肆。
大约确实如此。顾图低下头,又笑了笑。
江夏王凑过头来瞧他的表情。顾图不让,想推开他,江夏王却笑着往他眉骨上亲。顾图觉得自己真像个小姑娘,别别扭扭地恶心人,然而真被亲到了,心头又有些快活的酥麻。
“孤还以为你想要回家呢。”江夏王说。
“我哪里有家可回。”顾图简单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又问,“殿下呢?殿下想要什么?”
江夏王看他半晌,收回目光,道:“孤想让皇兄复生,这样就不用陪那孤儿寡母天天演戏了。”
这话说得无赖,好像有很多意思在里面,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有透露。顾图用目光描摹殿下的眉眼,想他看上去虽游刃有余,但想必还是会累的吧?天下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了,而他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而已。
但不论如何,自今以后,殿下有我来陪着他了。
“你看,”江夏王忽然说,“快天亮了,还挂着一颗星星呢。”
顾图也望过去,在将将露出鱼肚白的天际,的确是摇摇欲坠地悬着一颗色泽冷淡的星。然而渐渐也将隐没了。
“孤听闻黎明前的最后一颗残星,也被人叫做孤星。”江夏王淡淡地说,“庄子说,死生为昼夜。天行有常,也不知那一颗孤星,有什么好挣扎的。”
顾图没读过《庄子》,但江夏王眉宇间的寂寞他看不懂便令他焦躁,想抚平了它。可自己也是个无根的飘萍,无着落的风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