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岳峙让他刺得哑口无言,无计可施之下把心一横,强行扳过司渊渟的身体抱上去,同时右手扣住司渊渟手腕探脉,随即察觉他体内气息紊乱。
“干什么,放开!咱家不需要施舍!”司渊渟一时失力被楚岳峙抱住,正待将人推开,却又被楚岳峙贴上来的唇堵住了嘴,刹那间便整个人僵如石像。
楚岳峙没有经验,只会吻上后轻轻摩挲几下便退开,对于司渊渟的性子他多少还是在这段时日里摸出了少许门道,知道司渊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左右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又已衣衫不整地纠缠许久,他在司渊渟面前更是早已面子里子都丢尽,没了其他法子便只能试着用在云霓坊耳濡目染学来的那套,忍着羞耻放低身段软声对他说道:“你再生气也让我先替你调理内息,行么。我让你弄了那么多遭,你让我用那玉石我也用了……刚刚,刚刚我是从未被旁人吻过才会反抗,你就原谅我吧。我童子之身是交待在你手上的,如今连第一个吻也让你夺去了,总归我的人都是你的了,往后你想怎么弄都成。你若还要生气,要嫌弃我为了篡位才来讨好你,我也认,这是事实,可若是旁人想要我如此讨好他,我只会让他知道我的将军之名也不是白来的,如此,你能消气么?”
这些话,若在往日,他打死也不会说,可此刻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好好安抚司渊渟,接下来的路只怕会更难走,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便是逢场作戏的交易关系,他既答应也总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司渊渟是有才之人,过去这几年里他一直都在观察。过往的早朝,他看着漠不关心置身事外,实则每回司渊渟在与大臣们周旋时,他都在凝神细听。他很确定,司渊渟只是表面披着逆臣的外衣,实际上若非有司渊渟在前头先唱了黑脸,又强势地集中权利在自己手中,楚岳磊的王朝,早已成一盘散沙。
老皇帝在位几十年,上了年纪之后的二十多年一年比一年昏庸,以至于大蘅国后来一直处在内忧外患的处境中,若非最后几年司渊渟当上了首席秉笔太监,掌握了奏疏批红的大权,老太监也因年老而逐渐放权于司渊渟,加之后来他得以领军出征边疆,只怕当初根本等不到宫变楚岳磊篡位,大蘅国就要垮了。老皇帝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楚岳磊虽也有治国之才,可到底还是被极权吞噬了内心,登上帝位后终日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帝位,越来越多疑残暴,早已忘了治国初心。
这七年间,其实是司渊渟在撑着大蘅国,是司渊渟顶着来自楚岳磊和朝堂大臣们的多方压力,为了大蘅国殚精竭虑,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所谓忠臣,有人忠的是君王,空有丹心实则愚忠;而司渊渟,忠的是国家,是天下万民;略迹论心,若非看清局势,看清司渊渟是独自背负骂名的真正忠臣,他又岂会托付于司渊渟。
他们私下往来,最初的几次试探,他是为司渊渟的学识才干,深谋远见所折服,司渊渟根本不像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太监,无论思想或是谈吐,都比他见过的许多被冠以雅名之士更有君子之风,亦更为殚见洽闻,甚至连他论及兵法推演,司渊渟都能与他对谈如流,足见其不仅懂治国之道,也有将才之能。
对于司渊渟,他其实并无半点厌恶与恨意。在变成如今这不能言说的关系以前,他是欣赏司渊渟的,而他们的初次,说到底也是他自己答应的,算不得司渊渟勉强他,司渊渟最多也不过是在言语上难听了些,又喜欢听到他受不住的哀求,偶尔几次手段过激的床笫之事,也到底没有真的伤到他,那些事其实得到发泄的人也只有他。在他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的确也与司渊渟的太监身份有关,这与自小被灌输的观念不无关系,到底太监的残缺与旁的身体残疾都不一样,他即便是嘴里说着一视同仁,但太监是服侍他们这些王孙贵戚,低贱如蝼蚁,命如草芥不值一提,这样的念头早在心中根深蒂固。他纵使不曾看不起司渊渟,不曾因自己是皇子而看轻过任何人,可他到底默认自己高人一等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尊贵,再想到司渊渟在宫里多年的身份,他心中难免将与司渊渟的关系认定为耻辱。
更何况,他心中早有恋慕之人,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放弃了找到那个人的希望,可他始终也是心有所属,要想放下十多年的执念,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样看来,他其实并不适合坐到帝位之上,心若不够狠,难免容易受人拿捏,而能成就霸业者,谁不是理智走在感性之前,永远都是狠绝取舍,不让感情成为羁绊。他有自知之明,但若是命运给他机会,他也想当个仁慈的君主,以仁爱治天下。
“你不愿我提的事,我以后不提就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敬重司老尚书,也真的没有将你看轻。”楚岳峙几乎是叹息一般将话说出,他单手还抱着司渊渟的腰,两人紧紧相贴,可他却不再感到不自在了,他在刚刚的争执间才忽然看清,自己一直以来对于太监这些本就遭受了命运不公之人有多伪善,司渊渟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抵着司渊渟的额,楚岳峙最后又说道:“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不满意,的确不一样,可那也不是你愿意的,你恨我,也没必要再自称‘奴婢’来自伤,更何况我是真的信你。”
因着胸臆间的绞痛,司渊渟的呼吸要比平常粗重不少,他略显急促地低喘,楚岳峙抵着他的额说话,两人之间近得他微颤的眼睫毛还能扫到楚岳峙的眼睑,他本是极反感自己这男生女相的脸,其中尤为嫌弃自己如同女子般细密的长睫毛,可这一刻他竟因楚岳峙被他的眼睫毛刺得有些受不了地闭上双眸,脸上又潮红一片莫名显得娇羞而产生了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片刻前激荡的情绪被楚岳峙这一番主动和话语安抚了不少,再这样一分神,他甚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再那么嫌弃自己过于纤长的眼睫毛。
“我不信你。”转开脸,司渊渟憎恶着自己对楚岳峙的心软却终究没有推开他,只是哑着嗓子冷硬地说道:“不需要你替我调理,我练的功法与你们寻常人不一样,让你帮我才当真会害死我。滚出去等我,我好了自会出来。”
第20章 自厌自弃
楚岳峙出去后,司渊渟在浴房里又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调理好。
那浴池里的天然温泉,出泉口四周有药袋,其实是专门调理身子用的药泉,且药袋是特意为身子有所亏损的人制的药。
司渊渟平日若是在东厂,都会在这浴池里泡着调养,刚刚差点就要引发内伤,他也就不得不泡的更久一些,在温泉里慢慢运功走息。
楚岳峙穿回了中衣袭裤,将外袍披在肩上,墨发还散着未有束起。他坐到了案桌前不知在写什么,见到司渊渟出来,便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
司渊渟换过了一身衣物,这回穿在身上的中衣袭裤却是紫色的。
他瞥了楚岳峙一眼,道:“写什么?”
司渊渟的口气不算好,楚岳峙也不在意,道:“等得有些无聊,练练字罢了。”
“那还真是委屈安亲王了。”司渊渟嗤笑一声,“咱家这放的都是递上来的案情明细,没什么可以让安亲王窥探的密要。”
楚岳峙叹了口气,见司渊渟到床榻边坐下,便也走了过去,“都好了么?可还有不适?”
司渊渟眼神古怪地看他,扣住他伸过来想要探脉的手,皱眉道:“你这又是演得哪出?”回回都不情不愿忍辱负重的模样,现在却突然摆出这样温顺关切的神态来,是想拿他当傻子?
“我乏了,今夜不想再折腾,你也别再发脾气,免得伤身,好么?”楚岳峙在司渊渟身畔坐下,他是真的觉得乏了,十多年,在外征战的年月自不必说,便是后来回了京的这些年间他依旧日日不能放松,连在自己府中都要时刻提防,被软禁在府中的这段时日他虽也睡得尚可,但总还是有一根弦绷着以防有刺客近身,若非如此之前司渊渟夜里突然出现在他房中他也不会立时醒来拔刀相向。刚刚在这石室里等司渊渟出来,他思虑自己的处境,却惊觉自己似乎只有在司渊渟的领地里时,才不再感觉被群狼环伺。
人总有累的时候,哪怕只有片刻,他也想要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在司渊渟身边,至少他知道司渊渟不会伤他。
司渊渟不说话,扬手扫出疾风灭了几盏石室里的烛火,只余门口那处的两盏烛火为石室留一点暗光,而后便拥着楚岳峙在榻上躺下。
楚岳峙不曾跟人同床共枕,本该觉得不适应,但他与司渊渟相对而卧,被司渊渟搭着腰,竟也不觉反感。他不知该将双手放哪,只好交叉于胸前抱住自己。
司渊渟的呼吸仍比平常要重上少许,他并不困,躺下后看着楚岳峙一脸疲倦地阖眼而眠,双臂还要自我保护般抱在前胸,心中一阵烦躁,便干脆收回搭在楚岳峙腰上的手,翻身躺平。
一刻钟不到,楚岳峙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显然已陷入熟睡,可司渊渟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这几年已经渐渐不再去回忆小时候,回忆终究只是回忆,无论他回想多少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身体也不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