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使臣有礼,臣事上以忠。
楚岳磊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是如何失去民心与臣心,也不会懂为何他坐在帝位上,身边除了司渊渟再无良臣,更不会知道为何自己竟会连半点忠诚都不曾拥有。
宫门是贵妃赵曦月亲自打开的。
在宫变开始后不久,她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前往皇城午门守候,当听到宫门外传来的铁骑声后,她便下令开宫门,然后和侍卫一起拉开了宫门。
看着战马上的司渊渟和楚岳峙,赵曦月指向南面,高声道:“楚岳磊在太和殿!”
此刻的皇城,宫内大乱,尖叫声在宫内各处响起,许多的太监与宫婢都被杀了,但并没有人去管更没有人在意;爆炸发生在乾清宫,最开始还有宫人前去救火,然而当造反的将士们提剑在宫中寻找皇帝楚岳磊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宫人去理会乾清宫的灾情。
楚岳磊在收回兵权后才开始豢养的暗军以及锦衣卫与发动宫变的将士们殊死拼杀,七年前曾被血洗过一次的皇城再次被血染红。
战马上的银甲战士都拔出了长剑,一入宫便训练有素地分成小队行动,各自在将领的带领下去清扫宫内各处的暗军与锦衣卫。
苍鹭营跟随楚岳峙与司渊渟一同前往太和殿。
宫门一道接一道被破开,厮杀声与刀刃相交声并不能掩盖铁骑所发出的马蹄声,许是因无人顾及之故,乾清宫方向的火光有越来越旺之势,仿佛要将夜空也吞噬一般的火焰不断冲高,成片的火海彻底照亮了皇城。
战马踏过前往太和殿的那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暗军以及锦衣卫们正在和将士们厮杀,他们的血洒在广场的十五层地砖与白石块砌成的仪仗墩上,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原本胶着的战况在苍鹭营众人加入后,开始演变成一边倒的状况。
司渊渟与楚岳峙各自持剑骑马穿过这片利箭横飞的广场,来到了太和殿的白玉丹陛前。在白玉丹陛上已经倒下不少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道楚岳磊的最后防线之上,浓稠的血从那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上往下淌,蜿蜒曲折地渗到台阶上雕刻的巨龙中,让那龙看起来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会从台阶中破出腾空。
同时下马,司渊渟与楚岳峙各走一边台阶上去,有暗军与锦衣卫向他们冲来,皆被他们提剑斩杀。
银甲溅上了鲜血,他们冲到最高的那层台阶时,太和殿前的这片月台上还拦着最后百人,好些暗军的手上虽持着弓却已无箭可射,至于锦衣卫们显然也已看清大势已去,面上都露出颓色,再无一人有战意。
楚岳峙看着这些人并没有举剑,他面色萧肃眸光坚毅,而染血的银甲更是令他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威压,沉声问道:“你们当真认为,殿内的那个人值得你们以命相护?”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踏前一步,楚岳峙说道:“若你们现在放下兵器投降,本王可饶你们不死。”
“安亲王愿意饶我们不死,那他呢?!”一名锦衣卫持刀指着司渊渟,问道:“司公公也会饶我们不死吗?!”
楚岳峙没有说话,司渊渟走到他身旁,道:“大蘅国即将易主,而我,既追随安亲王,自不会对安亲王所说的话阳奉阴违。至于楚岳磊,我从来就没有一刻,将他视作君主。”
那名锦衣卫听了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不仅他,就连其他人也都在司渊渟此话过后显露出动摇之色。
楚岳峙下巴微微抬起,以倨傲不可侵犯的威严姿态说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是要死在本王手上还是就此投降,全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短暂的静默,而后众人让开道路向楚岳峙下跪,放下兵器齐声道:“我等愿降并奉安亲王为帝。”
收剑入鞘,楚岳峙大步走过他们让出的道路,走到殿门前的时候甚至有锦衣卫起身为他推开紧闭的殿门。
长腿迈过门槛,楚岳峙缓缓走入太和殿大殿内,司渊渟跟在他身后,两人踏上金砖墁地,每走出一步都发出叩击金石之声。
大殿中央,六根雕刻蟠龙的金柱,金柱中间便是那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至尊帝座,那是髹金漆云龙纹的龙椅,不仅在每一层都有祥龙纹样的装饰,更有十三条金龙盘绕在椅圈之上,而那椅背正中便立着一条正龙。
楚岳磊就坐在那龙椅之上,一身龙袍,束发戴冠。
在听到殿门被打开的时候,原本低着头的楚岳磊抬起了头,眯起双眸目光阴鸷地看着楚岳峙与司渊渟穿着一样的银色战甲走进了大殿。
走到高台前,楚岳峙抬眼与楚岳磊对视,道:“臣弟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好一个救驾来迟。”楚岳磊声线嘶哑宛如垂死之人,早在宫变发生之时,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两千将士没能成功杀掉楚岳峙与司渊渟,“七弟,你还真是皇兄的好皇弟啊!”
楚岳峙看着在这几个月里骤然衰败得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的楚岳磊,心中没有愧疚也没有伤痛,道:“不知陛下七年多前可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迎来被‘勤王救驾’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