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屑去反驳楚岳磊说的话,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得再多,楚岳磊也不会懂。
楚岳磊瘫在龙椅上没有动,他抬眼看楚岳峙,裂开嘴,说道:“七弟,你要亲手弑兄背上残害手足的罪孽吗?”
楚岳峙很淡地笑了下,剑尖抵在楚岳磊胸口上,极为平静地轻声说道:“我既然敢篡位,就不怕后世如何议论。至于这残害手足的罪孽,本就是皇兄先开始的,臣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你还不值得也不配让司九动手杀你,你的血,太、脏、了。”
最后的几个字,楚岳峙说得极轻,却让楚岳磊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剑尖一点一点地没入楚岳磊胸口,楚岳峙继续说道:“臣弟在战场上杀了很多人,所以知道,只要刺穿皇兄的肺部,皇兄就会在不能发声的痛苦中慢慢窒息而亡,过程不会很久约莫一刻钟左右。臣弟也许从前善良,但上过战场的人,又有哪个不心狠?皇兄,你不该招惹臣弟,更不该伤害司九。”
楚岳磊没有见过楚岳峙这般模样,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温善淡泊,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霜与凶狠,那双桃花眼深不见底透出被恨浸透的杀意,高大的身躯更是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血丝布满了楚岳磊的双眼,他先是克制不住地浑身打了个冷战,紧接着喉咙发出了几声怪异的“咯咯”声,正如楚岳峙所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藏在身后的手挣扎着拔出了那把本想要在最后至少拖一人为他垫背陪葬的匕首,然而未及挥出,楚岳峙手中的长剑已经猛的一下刺穿了他的身体。
匕首从楚岳磊手中滑落,楚岳峙刻意折磨地以极缓的速度拔出长剑,而后往后退开一步,楚岳磊随即扭动着身体从金光璀璨的龙椅上滑落了下来,他的手在地上一阵乱抓,最后抓住了楚岳峙的脚踝。
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的楚岳磊,看着血从楚岳磊身下慢慢渗出,楚岳峙没有半分悲哀怜悯,抬脚一甩将楚岳磊踹开后又踩在楚岳磊胸前的伤口上用力碾压,他将长剑收入剑鞘,说道:“皇兄放心,你死后,臣弟不会对你的皇子出手,皇陵中也必会有你的衣冠棺,至于你的这具残躯,将会如你的外公一般,被丢去乱葬岗喂狗。”
转身,楚岳峙再不去看自己曾经也真心信任依赖过却又最终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谎言利用的所谓手足,踏过脚下那摊越流越多的血,他走下高台回到司渊渟身边,淡然置之地说道:“司九,都结束了,我们出去吧。”
司渊渟也没有再多给高台上那人哪怕一瞥,他眼中只盛满了楚岳峙一人,握住楚岳峙冰凉的手,他说道:“楚七别怕,往后的路,司九也会陪楚七一同走下去。”
楚岳峙的眼神沉了下来,他往殿外望去,看那即将亮起的天,这一夜马上就要过去,而这皇宫里的天也将彻底改变。
回握司渊渟的手,楚岳峙回头看进司渊渟眼中,目光凿凿:“司渊渟,这天下将是朕的天下,而你是朕的所有物,我篡了这位就做好遗臭万年的准备,而我与你拜了天地嫁给你就是你司渊渟的妻,你认不认都别想让我将你赐死,你若敢死,朕就让宫里所有人为你陪葬,所有人,包括我!”
他将会是这大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所以他是朕;但他也是司渊渟的妻,是司九的楚七,而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再次单膝下跪,司渊渟抬头仰望自己唯一的君主,道:“臣,谨遵圣意。”
————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到了这一天。让老三按照预定的那样,在卷二下线了。普天同庆。之后就是终卷,司九与楚七的改革之路了。
关于我为什么在文里有那么多的仔细说明,还有引用论述,因为一切都是细节安排呼应。同时很重要的是,任何情况下,身为作者,我不想误导读者。每一个朝代六部职能都会有所改变,我前面说过参考的是明朝背景,所以我将一切权谋构建在明朝的制度之下。我不会因为是架空文,就乱写一气,包括前面的使臣情节,三大部的连环案设置,以及这样的制度下所造成的问题,只有当这样的背景存在,故事情节才能成立。我知道会枯燥,但这是我身为作者,好好写文的责任。
第86章 飞龙腾空
宫变在天光即将大亮之际结束,乾清宫的火情也得到了控制。
楚岳峙从太和殿里出来时,司渊渟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月台上,楚岳峙扫视了一圈战况颇为惨烈的广场,部分暗军和锦衣卫归降,不愿降者皆以被杀,沧渊军和苍鹭营众人皆在,还有后来加入一同镇压暗军与锦衣卫的武将们。
但更显眼的,是不知何时也进到宫里来的十几位朝廷大臣们。
他们一身朝服,显然是来见证这场宫变的结束,也来见证皇权的更迭,更是来铺平自己接下来的为官之路。
“陛下积劳成疾,又在昨夜受惊过度,已于刚刚……”面对众人的仰望,楚岳峙面色凝重而饱含悲痛,他运转内力提气开口,沉重的话声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驾,崩!”
话音落下,文臣们皆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悲鸣,而同一时刻,赵曦月牵着尚年幼的皇长子缓缓踏入了广场,她带着自己被眼前所见吓得满脸惊惧的皇儿,不急不慢地穿过满是尸首与鲜血的广场走到丹陛下,而后举起手中所持诏书,步步踩过台阶来到楚岳峙面前,道:“先帝于昨夜宫变之时写下遗诏交予臣妾,臣妾不负先帝重托,拼死护住了遗诏,现在,请安亲王下跪领旨。”
楚岳峙毫不犹豫地跪下,他知道,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下跪领旨。
在楚岳峙跪下后,司渊渟与众人也随之下跪。
赵曦月展开那道遗诏,高声道:“朕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有七年矣,图治虽勤,化理未洽,深惟先帝付托。无奈朕疾今不复起,盖天命也,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吾虽弃世,亦复奚憾焉!安亲王楚岳峙仁明孝友,天下归心,以勤民政,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嗣皇帝位。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佐,以福吾民。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各固守疆境,抚安军民,毋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京城九门皇城四门务要严谨防守,各营官军各回原营,照旧操练,原领兵将官随宜委用各边放回官军每人赏银二两,就于本处管粮官处给与。宣府粮草缺乏,户部速与处置。各衙门见监囚犯除与人口拐卖事情有干,原无重情者,俱送法司查审明白,释放原(还)籍。各处取来妇女见在内府者,司礼监查放还家,务令得所。各处工程除营建大工外,其余尽皆停止。但凡抄没犯人财物及宣府收贮银两等项,俱明白开具簿籍,收贮内库,以备接济边储及赏赐等项应用。诏谕天下咸使闻之。”
楚岳峙在听到一半时便知道,这份遗诏出自司渊渟之手。
多半是这几天在宫内时,司渊渟仿照楚岳磊的笔迹写下。
司渊渟在司礼监多年,又当过那么长时间的秉笔太监,仿照笔迹于他而言早已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