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得楚岳峙的话,吕太医内心挣扎,他垂目看自己的双手良久,又抬头看司渊渟与司竹溪,最后长叹一口气,下跪道:“老朽的确欠了司公子太多,愿以余生尽忠偿还此恩。”说完,吕太医从怀中取出一药盒奉于楚岳峙,道:“此乃陛下之前交待下,为司公子调制的丹药,前日刚刚炼制好,现下正好可给司公子服下。”
楚岳峙微觉恍惚,他伸手去接过那药盒,打开看到两颗黑色药丸并列其中,眨眼一看与寻常的丹药并无不同,但他知道,只要服下这药丸,此后司渊渟生他便生,司渊渟若死他也会随之死去。
吕太医看到楚岳峙接过药盒后略显失神的模样,以为他是得到帝位后对服下这蛊药有了犹豫,于是开口:“陛下,若是……”
“吕太医。”楚岳峙打断吕太医的话,趁着司渊渟心神仍牵挂住司竹溪,注意力并未在他身上的此刻,先行取出药盒里其中一颗药丸收于掌心,然后才看向吕太医,道:“去替朕端杯水来。”
被楚岳峙坚定不移的目光望住,吕太医心神一凛,不禁为自己适才的猜测感到汗颜,楚岳峙与司渊渟之间的感情远非常人可理解,到底是他太过狭隘。
连忙去外室倒来一茶杯的水回内屋,吕太医还未走过去把茶杯递给楚岳峙,楚岳峙便已先行过去接过了吕太医手中的茶杯,同时藉由此背对司渊渟将自己掌心药丸吞服。眼也不眨地直接将药丸咽下,楚岳峙面不改色地端着茶杯又转身回到司渊渟身旁蹲下,把药盒递到司渊渟眼前,药盒里的那颗药丸已被拨弄到正中央,楚岳峙仰视司渊渟,道:“司九,先把药吃了好吗?”
“……药?”司渊渟刚刚一直握住司竹溪冰凉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楚岳峙蹲在他跟前了,他才回过神来,看到楚岳峙手里的药后,皱眉道:“这是什么?”
“你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我心里担忧便让吕太医给你另外炼制了调理的丹药,你刚刚这样激动,我怕你又伤身了。正好吕太医已经把丹药炼好,你便现下吃了吧?也别让我总是担忧你的身子。”楚岳峙与司渊渟说话时眉眼温顺话声也轻和,连半分对旁人说话时所带的威严都没有。
司渊渟看着那盒中的药丸,只以为是与之前一样的寻常补身丹药,未有多想直接便拿起而后接过楚岳峙手里的茶杯将药丸和水吞下。
在司渊渟服下药丸那一刻,楚岳峙匆忙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中骤生的湿意。
杀楚岳磊时不觉,在众人面前接过遗诏时也不觉,便是接受众人的臣服朝拜成为大蘅国的君王时亦不觉,直到此刻司渊渟与他一同服下这“渡君”,他才真正地感到自己此生得偿所愿。
唯有与司渊渟同生共死,才是楚岳峙一生所愿。
见两人都吃下了药丸,吕太医继而交待道:“此丹药发挥效用时,司公子兴许会感到少许不适,请勿要担心,稍作歇息便好。”
楚岳峙“嗯”了一声未有多言,本欲与司渊渟说他们先出去让婢女来帮司竹溪把身上的脏衣给换下,不想司渊渟已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镇静从容,扶着楚岳峙的手臂带他起身,道:“回宫吧,万事初定,眼下还有许多事需要由你定夺。”
“那你呢?不随我一同回宫吗?”楚岳峙不确定地问道。
司渊渟像是没想到楚岳峙会有此一问,理所当然道:“我自然会陪你一道。竹溪有吕太医照料,我便是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楚岳峙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听到司渊渟这般说后心里才放心下来,道:“嗯,那便回宫吧,这宫变也的确尚有许多需要处理之事。”
宫变虽由赵曦月发动,然而兵部尚书赵宾既然是可用之人便意味着最后的罪人绝不会也不能是赵曦月,所以发动宫变之人到底是谁,原因又是什么亦必须在诏谕颁布前给大臣们一个明确的交待;还有那些暗军与锦衣卫,什么人能留什么人不能留都仍需商议。
宫变虽已结束,却又尚未真正结束。
最后交待吕太医务必好好为司竹溪医治,万不能让司竹溪因难产而落下什么病根,司渊渟与楚岳峙从屋里出来,见那婴孩已经被清理干净包在襁褓中被奶娘抱在怀中安睡,许是因为刚出生之故,看起来皱巴巴的十分难看,司渊渟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多看,倒是楚岳峙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会,颇有几分欢喜地说道:“这便是朕的皇儿,这双眼睛长得可真好看。”
司渊渟略觉无语地看过去,道:“哪里就好看了?”
楚岳峙轻声低笑,答道:“像司家人,都是丹凤眼,朕喜爱得很。”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只以为是婴孩长得像司竹溪而让楚岳峙感到高兴,但司渊渟,还有傅行云、林亦等熟知内情的,自然知道楚岳峙的真正意思。
无奈地摇头,司渊渟再看那婴孩两眼,依旧不觉得好看也并不觉得那婴孩有一双丹凤眼,可见楚岳峙确实喜欢那婴孩,也不想拂他的意,只好道:“身为男儿要那样一双丹凤眼有何用?”
楚岳峙淡淡笑着,以唇形无声地向司渊渟说了句:好看,像楚七与司九的孩子。
第88章 滔天罪名
回宫司渊渟与楚岳峙是坐辇辂离开的。
刚一上去放下帘子,司渊渟便把楚岳峙扯进怀里,勾着他的下巴说道:“你若能生,是打算生几个与我的孩子?”
“若要开枝散叶,总要生得比父皇多才好,八个如何?”在车里也无人看到,楚岳峙趴在司渊渟怀里,玩笑道:“一年生一个也要八年,若是能生双胞胎,还能快点。”
身上还穿着战甲,却已没有在外人前的皇家威势,司渊渟看着楚岳峙在他面前温软的样子,道:“会遗憾吗?你这一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楚岳峙低哼一声,道:“说得好似我原本能有似的。断袖之癖,生来如此,我早知自己不会有后代。若真要遗憾,也不过是遗憾无法与你有孩子。”
司渊渟把手按在楚岳峙侧腰上,敛眸想了想,道:“即便你能生,我也不会让你生那么多的,看到竹溪生产我尚且难以保持镇静,我根本不敢想象若换作是你我会如何,只怕孩子生出来我也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