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道。”司竹溪牵着楚慎独转过身面对仍趴伏在地上的群臣,清冷的目光从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身上一一走过,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妾听闻,这朝上有大臣诬蔑臣妾与人私通混淆皇室血统,更质疑臣妾出身教坊司,不配为后。”
第142章 德行有亏
太和殿内,在司竹溪说完话后,陷入了沉寂。
除了低微的呼吸声,谁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更不敢开口说话。
本就压抑的气氛,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凝重,无论是空气还是漂浮的尘埃,都在此刻突然有了能令人直不起腰几近窒息的千斤之重。
在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氛围中,只有楚岳峙是放松的,他甚至取出了上朝时不便系在腰间只能放在袖中的玉佩,夹在指间不断地翻转把玩。
“皇后,就由你本人亲自反驳明阁老的指控,如何?”楚岳峙打破了这片一时漫长的沉寂,对司竹溪说话的态度也明显要温和许多。
司竹溪并非第一次见明清求,她那双与司渊渟相似的丹凤眼直直地望住明清求,眼神虽平静却带有平日里不显露的冷厉,她向楚岳峙微鞠身,道:“陛下,臣妾一向认为口说无凭,万事都讲求证据,与其臣妾在此用言论反驳明阁老,倒不如臣妾直接用事实自证清白。明阁老既要在众臣面前,让陛下与皇长子滴血认清,那么臣妾也斗胆请陛下现在就马上着人准备清水与银针。为防明阁老之后再指责清水与银针被臣妾动过手脚,臣妾提议就请这殿上的其中一位大臣与王公公一同去准备。”
“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楚岳峙手一翻将玉佩握入掌心,而后抬手随意一指,点了一名稍早前大力支持明清求的大臣,道:“吕安,就你吧,现在给朕起来,去跟王忠一起准备清水与银针。”
被点名的大臣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楚岳峙竟是点到自己,紧接着便马上应声“臣领旨”并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只是他在地上跪伏了太久,腿早就麻了,因此还是费了老半天才起得来身,一瘸一拐脚步踉跄地往殿外去。
明清求是万没有想到司竹溪居然不找借口推拒滴血认清,还让吕安跟王忠一起准备,一时之间心中疑虑丛生,他并不怀疑是自己的消息有误,却又想不通司竹溪这是出的什么招,已经满额冷汗的脸上不禁又透出一点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众爱卿也在地上跪了很久了,都平身吧。”楚岳峙从龙椅上起身,然后走下高台,他像散步一样走到楚慎独面前,旁若无人地蹲下与楚慎独说道:“皇儿,第一次来太和殿,害怕吗?”
“不害怕,儿臣是父皇的亲生子,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感到害怕!”楚慎独摇头,他说的极大声,童稚的声音响遍殿内每一个角落。
楚慎独并非第一次在朝臣前露面,过去的宴席上,他已经见过很多次殿上这些纷纷开始费劲地从地上爬起的朝臣们,只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人敢质疑他并非皇室血脉。
王忠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便手持放有一碗清水与银针的托盘与吕安一同返回,他快步进殿,将托盘举起,低头向楚岳峙说道:“陛下,清水与银针都准备好了。”
楚岳峙虽已重新站起,但脸上仍带着面对楚慎独的慈爱之色,他扬手将王忠招上前,毫不犹豫地用银针刺破指头,往那碗清水里挤落两滴鲜血,然后又俯身将楚慎独一把抱起,对他说道:“来,自己动手吧。”
楚慎独是胆大的,在明显变得愈发紧绷的气氛中,他伸出小手拿起另一根银针,眼也不眨地刺破自己的指头,虽然痛得瑟缩了一下肩膀,但还是咬着唇往那碗清水里也挤落了血滴。
空气与时间都似在楚慎独将血滴挤落水中的刹那间有了凝滞。
楚岳峙看都没有看那碗已经被血染红的水,道:“端去给明阁老看。”
“奴婢遵旨。”王忠赶紧几大步走到明清求面前,将那碗水呈给明清求看。
只见那碗水中,略稠的血滴正在缓缓化开,而楚岳峙跟楚慎独各自的血滴,也在化开的过程中,理所应当地融合到了一起。
血滴相融,是为亲生子。
明清求瞬间脸色大变,一个趔趄年迈的身躯便差点摔倒在青砖上。
楚岳峙这时才又再看向明清求,说道:“明阁老,如何,朕与皇长子的血,可有相融?”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清求死死地盯着那碗水,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不相信,楚慎独出生的月份分明就不对,这血滴应该不能相融才对!
“王忠,端去给其他大臣看看。”楚岳峙边说边抱着楚慎独走过去,继而对明清求说道:“明阁老,你是不是想说,朕的皇儿出生的月份不对?”
明清求霍然抬眼对上楚岳峙令他彻骨冰寒的目光,同时间那一大一小相似得根本就让人难以怀疑非父子的容貌也映入他眼中,他猛地喘了一声,听到楚岳峙以极轻的声音对他说道:“明阁老,让朕提醒你一下,当年朕还是亲王时,因那罪臣方本和之子方知礼被杀一案,曾被软禁在安亲王府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朕曾召教坊司的一众艺妓到府上。不若明阁老好好猜猜,朕与皇后是何时开始的,当年到底是愍悼帝想羞辱朕才将皇后赐给朕做安亲王妃,还是朕自己主动向愍悼帝恳请赐婚。”
这话,楚岳峙既是说给明清求听,也是说给他怀里的楚慎独听。
已经足足过去了八年多,为了不让楚慎独的身世暴露,更为了若有朝一日楚慎独的出生月份终究会被有心人泄露并利用,他早在登基之初就开始做准备。
司竹溪当年在安亲王府上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是事实,已不需要他再另外去制造证据,但在司竹溪回宫之后的侍寝记录他早已悉数抹去,并另外重新添了几笔后来司竹溪又曾再到安亲王府献艺的记录。若是明清求查得再深一点,看到了那些记录,或许就不会如此着急莽撞地行事了。
他和司竹溪以及司渊渟有共识,无论如何都不让楚慎独知道自己其实是楚岳磊之子,因此必定要准备好所有的证据,让谣言起来时哪怕是楚慎独自己去查,也会因为那些证据确信自己就是他的亲生子。
这世上,有些真相是没有必要被知道的,对于他们以及楚慎独而言,楚慎独是楚岳磊之子便是那个要被永远埋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