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岳峙是在宫宴举行到一半时退席的,退席前他下旨有念群臣近来辛劳,因此明日早朝便免了,群臣今夜可在这宫宴上尽情放松,欢畅对酬。
其实楚岳峙提前退席,殿中众臣也乐意,毕竟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谁能安心参宴?皇帝若是走了那便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坐在席间还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感受到有束审视的目光在扫射他们,似要看他们会在何时露出破绽。
楚岳峙摆驾回宫后不久,王忠便静悄悄回到殿里去请司渊渟。司渊渟那时正在与傅行云交谈,提及卫云霄在战场上为保护他而受了伤,傅行云脸色不变但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差。司渊渟本来还想与吴永廉再说上几句话,但见到王忠来请他也就作罢,匆匆与吴永廉以及夏志轶互相敬过酒,便随王忠一同离开就此退席。
回撷芳殿的路上,王忠到底不愧是当初司渊渟看中可用的人,司渊渟还没开口问,王忠已经把楚岳峙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夙兴夜寐食不定时地把持朝政还时常被气得忿然作色,又是如何为了徐敬藩的贪墨之案焦心并利用此案费尽心思绕了一大圈子让徐敬藩当朝辞官并举荐,最后还添油加醋地把楚岳峙前些天跟傅行云等人议事时流鼻血的事统统都给司渊渟说了。
其实即便王忠不说,司渊渟也知道楚岳峙这一个多月过得并不舒坦,他才立了军功回京楚岳峙便已经把徐敬藩处理了给他腾出了一个首辅之位,满朝官员想必会有不少反对的声浪,却都被楚岳峙压住了,今日在城门口第一眼见到楚岳峙时,他便看到楚岳峙人都熬得有了形销骨立之像,那双桃花眼甚至都有些内凹,眼下乌青也深得很。
朝政之事他料理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与艰辛,楚岳峙刚登基不久,他先是歇息了一个来月,紧接着便领军出征,这将近三个月的时候,所有朝政之事都是楚岳峙独自面对,楚岳峙要步步谨慎一边学着制衡之术一边想方设法让他重回朝堂,这段时间以来必然是十二万分艰难。
然而楚岳峙把自己熬到流鼻血这么严重,司渊渟听到时脸色还是微微沉了下来。
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司渊渟带了少许着急地往撷芳殿去,刚走过三石桥便见到撷芳殿的宫门口挂上了两个红灯笼,他稍稍一愣,脚下步履未停,宫人们都在宫门口候着,待他走近便齐齐向他行礼,他未及细想,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去,随即发现不止宫门口挂上了红灯笼,撷芳殿内各处都挂起了成串的红灯笼,不仅如此,长廊檐下还系上了红色彩绸,甚至连地上都铺上了红毯,分明都是成婚方有的布置。
司渊渟意识到什么,颇有几分急不可耐地要往殿内去,却被王忠小声叫住了,他顿住脚步回头,见到王忠召来小太监把他的新郎婚服取来了,王忠双手捧着那大红婚服奉予他,道:“司大人,陛下吩咐了,您入殿前可要把这婚服换上才好。”
了然地接过婚服,司渊渟笑了笑,道:“出去吧,在外面守好,今夜谁也不得进这撷芳殿。”
王忠应下,赶紧就带着几个跟着自己的宫人退到宫门口,直接把那宫门关上了。
在偏殿迅速把婚服换上,司渊渟只觉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如同打鼓一般,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走路都是带风的,衣袍下摆都被带起了,这撷芳殿里安静得很,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宫宴的笙箫鼓乐之音。他急急地往寝殿去,刚一进殿便看到屏开鸾凤,红褥铺榻,楚岳峙已经换上了当日在皇陵所穿的那身嫁衣,戴上了凤冠坐在床榻上等他。
楚岳峙在宫宴上就喝了酒,他是喝酒会上脸的人,于是此刻在红烛燃起的橘光下,脸也是泛红的,他见到司渊渟来了便绽开笑颜,道:“夫君来了,叫楚七好生一番等。”
司渊渟本是想要直接过去将人抱进怀中,却见到那座榻的小茶几上还放着合卺酒,他眼神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大步过去端起那两杯合卺酒,继而走到床榻前在楚岳峙身畔坐下,一边把酒递给他一边说道:“你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接过司渊渟递来的酒,楚岳峙与他交臂将酒喂到嘴边,道:“夫君不喜欢吗?这合卺酒,还有新婚夜,楚七期待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司渊渟目光灼灼地凝视楚岳峙,道:“喜欢,你安排的,怎样都喜欢。”
同时举杯仰首饮下合卺酒,微凉的香醇美酒刚咽下,楚岳峙便让司渊渟夺了手中的酒杯直接掀翻压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