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帝驾崩第二日,万民哀悼,纷纷烧纸祭拜;此后一个月,从京城乃至十三省内外,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寻常百姓妇孺,皆为宴清帝骤然驾崩痛哭不止。
楚慎独登基后,定下宴清帝庙号世祖,谥号武睿成仁皇帝。
“世祖”乃是新时代开创者或王朝承上启下之帝方可用的庙号,而谥号选定之字也皆为美谥,宴清帝得民心亦令群臣拜服。其在登基前征战边疆十余年,为大蘅国开疆辟土建立坚固防线;登基后整整二十四年间屡推新政,以整改官员考课为开端,废除禁言等条例并废禁文字狱,大力推官学改制以广开民智,科举再行大改招贤纳士,准赋税改革严惩贪官污吏,后又设女子学堂,在位最后几年促成部分律例修改与新立;大蘅国在其治理下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都达到开国之巅,实现国富民强众道安泰的盛世,足见其一生成就之高。
在宴清帝驾崩后,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镇国侯司渊渟也随之自朝堂上消失,从此京城中再不见其半点踪迹。而有关其的传闻也在京城中流传,真假虚实,自在人心。
据正史记,司渊渟其人,历经三朝侍奉三主,早年因家难遭逢巨变,由一介尚书之子沦为太监,后成为首席秉笔,曾竭力促成大蘅国应建立边疆防线之事;此后,辅佐继任皇帝楚岳磊,晋为掌印太监并监任东厂督主,在接下来的七年间,为新帝铲除权臣,逐步开放海禁促进大蘅国贸易经济发展,曾主张酷法治国令整体肃然,并在礼部、户部与工部勾结之案中辅当时仍为亲王的宴清帝彻查女子拐卖及贪墨事实,于结案后大力提拔忠正之臣;宴清帝登基后,因司家平冤,其得以恢复身份,又谏言废除宦官参政重整内阁,在山海关遭袭时主动请旨领兵出征并成功击退敌军捍卫边防重地安稳,班师回朝后任内阁首辅,此后二十四年,尽心辅佐宴清帝,提出赋税改革之法,进一步改军制令大蘅国军事实力达到顶峰,屡次于宴清帝有意推行新政时在朝堂上舌辩群臣促成新政落实,并任太师一职肩负教导太子之责;在宴清帝驾崩后,已年至六十忠心辅君多年的司渊渟大恸,于同月病逝。在其逝后,继任新帝追封谥号文正,特批忠祠。
对于文臣而言,“文正”乃最高的正谥,得此谥号为毕生荣耀。
司渊渟一生功过皆在案册,虽确有过但政绩斐然,因早年遭遇,其一生无妻无子,他未曾为自己早年曾有的恶名有过半字辩言,却在离开后被证实其一生廉洁不贪,留下无数关于以百姓为先、治国应行仁政以及数条新政议案的手书。
司渊渟和楚岳峙在万事皆定一个月后的深夜里离宫,与他们一同出宫的,还有林亦、周楫和王忠。
楚慎独坚持要送他们离开,却也只能送到宫门口,然后就像当年送走司竹溪与余隐一般,在一个地方,他再次目送着司渊渟和楚岳峙乘坐的马车离去。
马车行至城门,傅行云和卫云霄也正在等他们。
周楫还掌着马缰,王忠坐在周楫身边先是转身跟马车内说了一声,得了准允后才下车让出位置将马车帐帘撩起。傅行云与卫云霄一同上了马车,才又见到已有半月不见的司渊渟与楚岳峙。
楚岳峙靠在司渊渟怀里,面上仍带着憔悴病色,看到两人上车了,便睁眼朝他们露出浅淡的笑容:“我跟司九说你们大概会在城门口相送,他还有点不高兴。”
司渊渟替他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薄被,低声道:“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想你再劳神,离开京城后还要两日半才能到邻省,舟车劳顿怕你身子受不了。”
仰头看司渊渟,一个月前还只在两鬓生了白发的人,如今却已满头银丝再不见半点墨色,楚岳峙将手从薄被下抽出去勾住司渊渟的手,道:“我会乖的,你别这样。”
看着怀中人一脸温顺的模样,司渊渟叹了口气,道:“你每次都这样说,可实际上从来没乖过。”当年口口声声答应他不会解蛊,最后还是瞒着他让林亦压制了部分蛊效,才令他这几年都没有察觉到那难熬的心绞痛之症。
卫云霄见不得楚岳峙这病弱的模样,他追随了一生的王,征战十余年的统帅将军,登基后励精图治二十余年一刻未有松懈的皇帝,如今却不良于行一身病痛,他克制不住地红了眼,极为压抑地低喊一声:“陛下,臣,臣……”
“不是陛下了。”楚岳峙笑着朝卫云霄摇摇头,道:“我现在,就只是司九的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