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偏袒

偏袒 樊清伊 5224 字 9个月前

陈佳肴闻声抬头,看到周爻还真是拐个弯就消失了。

嘿呀这臭小子!

气死了!

陈佳肴顿时不心疼了,开始盘算着把人领回去从哪里开始打。

周爻也就拐了个弯,反正山路就那么一条,没有路口,也不担心迷路,有弯他就拐,拐了一半,他又慢吞吞退了回来。

因为这个弯旁边有一个大石头,可以休息,可是石头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也是一个小孩儿……额,一个小光头。

小光头身上穿着看不出来是哪个门派的衣服,不太好看,灰不溜秋的,周爻不知道遗传了周延礼和陈佳肴哪一个,不怎么怕生人,也不怎么沉默寡言,有时候兴致来了会拉着别人讲一大堆话。

他现在就挺寂寞的,虽然没有兴致,但是如果有人愿意搭理他,他还是非常愿意说话的。

于是他也慢吞吞坐到了大石头上,这会儿天又黑了一层,因为哭太久,他眼睛都看不清路了,也看不清楚小光头到底长什么样,他不会瞎了吧。

那以后他找到同桌,他们一个哑巴一个瞎子,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也太惨了吧。

周爻越想越伤心,最后没忍住干脆捂着脸哭了起来。

小光头不懂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停下又突然哭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捡了一根树枝戳了下这个人的屁股。

周爻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屁股,羞耻心上头,他脸上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扭头看向小光头,“你干嘛呜呜呜。”

哭腔根本收不住,只能一边问一边哭,弄的小光头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光头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把树枝递给周爻,然后声音很小地说:“要不你戳回来?”

不远处的陈佳肴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怕被发现,急忙捂住了嘴,抬头看身边的周延礼,发现周延礼眼里也闪过了明显的笑。

陈佳肴低声问:“你也觉得他们特别可爱对不对?”

“嗯,光头可爱。”周延礼低眸扫了一眼陈佳肴,“骗回来给你当儿媳妇儿?”

陈佳肴瞪眼,“说什么呢?你看人家都出家了。”

“小朋友出什么家。”周延礼说。

陈佳肴作势抬手捂周延礼的嘴,“尊重一点!”

周延礼面上很尊重,行为上……亲了一下陈佳肴的掌心。

惹的陈佳肴一边偷看自己儿子,一边瞪儿子他爹为老不尊。

这边周爻还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光头把树枝递给他弄得他一愣,硬生生打了个哭嗝,哭声一断,再想连起来就多少有点尴尬,周爻拿手被抹了下脸,不怎么有面子地把树枝攥在手里,赌气道:“你爸妈难道没有教你不能一直盯着别人哭吗?”

小光头愣了一下,随后居然笑了笑说:“对不起哦,我不知道,我没有爸妈,不过我晚上问问我师父。”

周爻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生来没有父母的,或者后天因为天灾人祸没有父母的,但是他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他身边的小朋友都是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身边,还会有各种疼他们宠他们的亲戚,“孤儿”有,但是离他们很遥远。

眼下身边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周爻发现自己并不像在看电视那样难过心疼,而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又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惹得她不高兴。

“对、对不起。”周爻磕磕绊绊地道歉,道完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也是,小朋友哪里知道道歉也会让人难过呢。

不过这个小光头跟别人好像不太一样,她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圆眼睛完成月牙,脸颊两侧的肉不多,但却很圆,她冲周爻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啊?”周爻问。

“我……”小光头顿了下,又笑,“我猜的。”

周爻“哦”了一声,忽然不太高兴,他有些颓丧地垂下脑袋,拿着树枝一下一下戳地上的土和石头块。

他情绪实在低落地太明显,小光头察觉,抿了抿唇,而后慢吞吞往周爻旁边坐了坐,她小小声问:“你怎么了?”

周爻还是那树枝戳地,好久他才问:“你怎么猜的啊?那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学。”

小光头笑出声,“你学了要干嘛?”

“我想猜猜我同桌为什么走。”周爻说着,狗狗眼又兜不住眼泪了,他吸了下鼻子,眼泪落到地上,含着哭腔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小光头不笑了,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对不起。”

周爻一向爱恨分明,是非也分辨得很清楚,他说:“你不能教也不用跟我道歉啊。”

小光头笑笑不说话。

周爻哭够了,就扔了树枝,“我走了。”

小光头伸手拦住了他,“你去哪里啊。”

“上山啊!”周爻说,“去找她。”

“你找她干嘛?”

“我找她——”周爻被问住了。

是啊,他找她做什么呢?就为了问问她为什么走吗?

想了想,周爻点点头,笃定道:“我找她问她为什么走。”

他就是要问清楚。

这股倔劲儿,是我们周爻没错了。

他说完就要走,小光头却伸手拦住了他,她低声唤了声:“周爻。”

周爻顺口应了一声“嗯?”,几秒后忽然反应过来。周爻一向逻辑能力要比同龄人强,他回头看着小光头,“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我还知道你叫周叉叉。”小光头说着仰起了脸。

此时山间月光刚好薄薄一层落在小光头脸上,周爻看清楚,愣了,“绪、绪……”

“我现在叫含生。”含生说,“周爻,你回去吧。”

周爻眼睛一红,半天才问一句:“你为什么走。”

含生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我来治病。”

周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什么,他眼睛一亮,“你会说话?”

含生点点头,“我要在这里,以后才可以一直说。”

“那你是出家了吗?”周爻想了下,“就是,做和尚?”

“嗯!”含生说,“含生是我师父取的,等我以后长大了,我再找你玩。马上天都黑了,你回家吧。”

周爻舍不得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走,他明明已经问清楚了原因,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呢。

“绪、含、含生……”周爻喊了一声,“那你,你什么时候还回学校啊?”

含生歪了下头,“等我病好了,我可能就回去了吧。”

周爻“哦”了一声,“那我等你啊,你说到做到啊。”

含生点点头。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灰不溜秋衣服的男人,含生脆生生喊他师父,师父看了周爻一眼,然后抱着含生上了山。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周爻一言不发捡起了地上的树枝,转身就下山。

刚转身,迎面站了两个人。

一个他妈。

一个他爸。

周爻:“……”

他想回去问问含生师父能不能带他一起出家,出家总要比小黑屋好对吧?

后来周爻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进小黑屋,只是陈佳肴和周延礼抓着他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那根树枝也被他带回了家,后来有一次哈哈叼去了玩,等周爻回来发现树枝表皮裂了缝隙,周爻伤心得哭了很久,陈佳肴空有心疼儿子的心,没有把东西恢复如初的法力,只能求助周延礼。

小时候爸爸都是超人,什么都会。

周延礼也什么都会,他把树枝表层浇灌了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晾干了以后那个树枝好像就被封在了时间里,不会继续枯萎,也不会继续褪皮,更不会变得脆弱不堪。

周爻把树枝挂在了自己房间里,有事没事就会看两眼,看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可能是想看看它会不会一直完好无损下去,最后等到含生回来,他再还给她。

周爻也不再阻止别人喊他周叉叉,他不说为什么,别人也不问,反正周叉叉喊着顺口,原因很重要吗?

其实周爻也没闹明白原因,他一贯什么都要弄清楚,唯独这一件事他觉得不如就这样吧,反正他现在也想不明白,更何况他爸爸妈妈不是告诉他了吗,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他总归都要长大,那就等长大了以后才弄清楚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