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里早就放好了两个招待客人的蒲团,老主持应该是伤人后一直被关在这里,身上的袈裟都没有换,手指缝中还残留着血。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惫,也终于有了种上年纪的感觉,双鬓斑白了,但精神还算不错,幽暗中也有一双冷静且清醒的眼睛,亮的让人心里发寒。
赵浅和傅忘生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向佛祖和住持。
“我见过周枕了,”老住持咳嗽了两声道,“长大了,处事手段也更加极端。”
“您现在说这些话,就不怕我听不懂吗?”赵浅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看着老住持,“又或者,我会死在你之前,那你这些精心的布局岂不是遭人掀了摊子。”
木鱼声骤然一停,老住持这才抬起头来,让准备好的目光落在了赵浅的身上。
赵浅便又问,“我与傅忘生在你们这个布局中起着什么作用?泄洪的口,还是补天的石。”
泄洪之处万物灭绝,补天之石受尽磋磨,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老住持轻微叹了口气,“施主,你就非得将我们想得如此龌龊?”他随即轻轻笑了笑,又“阿弥陀佛”道,“当初你的母亲将你送出去,就是为了从周枕手下保你一条性命……你兴许还不知道,你的亲生姐姐和周枕的亲生父亲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老住持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心里早有准备,所以想将这一股脑的破烂事情都塞给赵浅,却没想到这些事赵浅已经跟傅忘生琢磨到了雏形。
“我知道。”赵浅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甚至知道傅忘生是特意基因改造来与我契合的,在精神上能给我保护……我现在唯一想问得是,你们是否从一开始就将我与傅忘生算计进了这件事里,即便那时候我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傅忘生敏锐察觉到了赵浅情绪上的波动,赵浅的情绪波动向来不大,总有股磨之不穿的盖子牢牢压着,也就导致赵浅平素看起来八风不动冷静自持,一旦爆发起来谁也招架不住……
他甚至可能在这狭小庵堂里殴打七旬老人。
为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发生,傅忘生只好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与赵浅交握,赵浅掌心温热而手指微凉,前一秒似乎不喜欢与人亲近,稍稍挣扎了会儿,傅忘生没有强来,他刚要缩回时,赵浅却不动了,放平的手指安心被傅忘生覆盖。
“……”老住持沉默了良久,他那坚毅自信的眼神竟微微有些暗淡,在赵浅的连番追问下,这位老人只能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将那枚车票送给赵浅时,就相当于将这孩子置于龙潭虎穴中,不管粉饰得多么好听,本意都是驱赶着赵浅去死,倘若佛祖有眼,必然化身怒目金刚,斥这佛门满手血腥之人。
“关于我,你还了解多少?”老住持没有正面回应赵浅的嘲讽,他又道,“关于现在这个地铁,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甚至比不上你。至于将车票给你,确实受我一位故友所托,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是当年参与地铁实验的第一批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