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启言语气哀伤，继续往下说：“我给齐锐戴上了潜水面罩，但他受伤实在太重，身上的伤口本就化了脓，浸了海水之后更是引发全身抽搐。监察委其实同步派出了救援船只，但为了和货轮保持安全距离，没法靠得太近，距离我们的所在位置还有三四海里。我一直没有放弃齐锐，一直带着他往救援船的方向潜游过去，可我中途体力不支，还是迷失了方向，浪费了太多时间，氧气又几乎用完了，我只能浮出海面，揽着齐锐继续四处游。”

何启言有些说不下去了，停顿了好一阵才说：“是我对不起齐锐！由于在海里时间太长，我已经没力气拖动一个受了重伤、几乎没有知觉的成年人了。海面上那时候还起了风，一个大浪打过来以后，我跟齐锐腰上的固定带就被彻底打断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海浪卷走了，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小孟！”

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孟然像是目睹了何启言所说的所有画面，动了动微颤的嘴唇问：“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监察委的救援船最后找到了我，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处半溺水状态，上岸后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你苏醒以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监察委是最严格的保密部门，我醒来之后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求我彻底隔绝了和外部的一切联系。我追查的所有细节全部高度涉密，在完成内部笔录之前，我没办法和外界沟通，也没办法告诉你齐锐牺牲的消息。”

孟然耐心地听着，突然回出了一个惊人之字：“哦。”

何启言一愣，反问他道：“你……就不想再问点儿细节吗？”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孟然一针见血地表明了态度，“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持怀疑态度，或许你有你的苦衷和理由，必须向我隐瞒齐锐的真实情况，但我不相信他会就这样死在海里。”

“小孟！你接受现实吧！”何启言突然吼出了声。

“我一直就战斗在现实里！”孟然立即吼了回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齐锐的下落，那就等行动结束，我亲自去找。哪怕是掘地三尺、翻江倒海，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第302章 谁主沉浮 133

“你醒醒吧！”何启言反问孟然，“如果齐锐还活着，为什么他不来找你？既然你一直活在现实里，为什么就不肯接受他已经牺牲的现实？”

孟然的胸膛渐渐开始有所起伏，他心中有无数句话要问、要骂、要确认、要质疑。

在这场至暗行动之中，尽管他早已被打磨得脱胎换骨、面目全非，可组织仿佛还是觉得他仍存有余地、还留有空间。

不解释、不说明，要的只是服从、只是接受。

这一次，孟然被安排接受的现实叫作“齐锐已经牺牲了”，这无异于是让他接受一个从根基上树立起的信念正在坍塌，接受支撑他继续扛下去理由又少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