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潮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某次宴会上,苏飞渝的生父携妻儿一并出席,笑容满面地来与季薄祝寒暄,他站在父亲身旁,而苏飞渝一如既往地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默不作声,像片云投下的影子。
闲谈了几句后苏太太忽然一抬眼,像是才发现苏飞渝一般惊诧地说:“哎哟这不是小鱼嘛。”
“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苏太太平易近人地笑着,“难不成在季家过的太好就把妈妈忘了?”他下意识转过脸去看苏飞渝。
但苏飞渝没有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视线平而直地落在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身上,却又仿佛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让季潮感到一阵无由来的恐慌。
“苏太太,飞渝现在是季家的人。”
季潮说,“现在才来攀关系,不合适吧。”
苏太太顿时黑了脸,又碍于季家势大无法发作。
季潮看她一眼,拉住苏飞渝的手腕,对季薄祝投来的不满目光视而不见,转身对神情各异的众人点头致意:“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苏飞渝很乖地被他拉着离开,过了会才抬起头看向季潮,小声地叫他的名字,说:“谢谢你。”
他说这话时唇角微微勾起来,眼瞳里的水光明灭着,轻易地让季潮的心脏跳动加速。
但即便是那时的苏飞渝,也如今后的很多年一样,对季潮缄默不语,并不曾提起过他的母亲一词一句。
-怀里的苏飞渝忽然轻微地蹭动了两下,唤回季潮的神智。
他睡得不怎么安稳,眼睛还是闭着,睫毛柔软地在卧蚕处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半睡半醒间黏黏糊糊地磨蹭季潮的颈侧,温热的双唇和鼻息若即若离地贴在季潮裸露的肌肤上。
有那么一瞬间季潮恨极了。
恨他的沉默,恨他的薄情,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从来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肯再多信任一点?为什么宁愿选择无数漫长难熬的夜晚也不吐露哪怕一丝丝心声?可又为什么偏偏挑了今晚?挑了一切已物是人非的现在?是已经觉得无所谓,因为你已经不再属于我?几乎无法抑制般地,季潮抱紧苏飞渝的身体,就像以前很多年那样,他们肌肤相贴,交换体液,生成亲密无间的假象。
但与季潮曾经认知的恰恰相反,苏飞渝向他交付一切,身体、能力、青春和自由,却唯独从未将自己的心献上。
苏飞渝的灵魂只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