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烧伤处皮肉翻卷,伤口黑红,一圈骇人的水疱大大小小地拱起,胆小的丫鬟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瞧。
隋安懂一些跌打损伤的处理方法,回府就命人端来干净的凉水,在烧伤的皮肤上反复擦拭清洗,借此缓解一些疼痛。
玉嬷嬷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人都要疯了,对外挥舞着手臂:“你们还都杵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快去呀!”
可请大夫的人出去一波又一波,要么就是被虎贲卫驱回,要么就是到医馆扑了个空。
回来的小厮道:“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连夜带去栖流所,世子爷的伤,要么就到城中的医馆,那里的大夫严令只接坐诊、不准出诊,要么……就只能去栖流所治伤。”
“荒谬!”玉嬷嬷厉声斥道:“栖流所是什么地方,世子爷金尊玉贵,岂能去那种下贱的流民窟!”
那小厮被这尖锐的嗓音吓到,颤颤巍巍道:“似乎是王爷亲自下的令,就是怕大夫被官宦世家请走,普通老百姓瞧不着病就只能在家等死……”
“老百姓的命是命,世子爷的命就不是命吗!寻常大夫找不到,那宫里的太医呢?总不可能一个都请不来吧!”
玉嬷嬷能想到的办法,底下人又如何想不到,“奴才去的那几处府邸,太医们都被宫里来人派去栖流所了。”
玉嬷嬷急得团团转:“这家请不到人,那就去下家,太医院十几位太医难道一个不剩?再不行,还有几十名吏目,一家家去敲门啊!去啊!”
谢斐趴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栗,后背被鲜血浸透,右腿上直直插进一根竹刺,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颤得犹如痉挛。
从未经历过如此炙裂的疼痛,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与腿上的伤相比,后背被她手中金簪刺入的疼痛已经不值一提。
金簪……脑海中猛然想到那一抹亮红的身影,他挣扎着还要起身,却被凌安匆忙按了回去。
“阿嫣呢!阿嫣还没救出来,你们盯着我做什么!”
他抓扯着手边的垫褥,嘴唇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快去救人啊!”
百尺高塔坍塌,钢筋铁骨都能碾碎,她一个柔弱单薄的姑娘,能逃到哪里去?
凌安没法子,只能先尽力应付着:“外头处处是官兵,别说您根本出不去,就算能去,东阳街上受伤的全都转往栖流所了,没受伤的不管是找人的还是看热闹的,也全部勒令回家,您眼下还是等大夫过来,先把腿伤治好再去找夫人吧。”
“这时候就别想那些不相干的人了!”玉嬷嬷眼里急得冒血,怒意直冲天灵盖,她压根没想到今日世子出门竟然还是为了那个绝情的女人,倘若乖乖待在府中养伤,今日之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玉嬷嬷看着那直直戳进肉里的竹刺,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这东西不赶紧拔-出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能拔!”隋安赶忙伸手阻止:“拔-出来血就止不住了,还是等大夫来,先清理伤口再说。”
玉嬷嬷跺脚往外张望:“太医呢!出去请太医的都死了不成!”
伤口陡然一跳,谢斐不耐地掀翻床案上的茶具:“出去!都滚出去!”
凌安看着自家主子紧皱的眉头,也忍不住冲玉嬷嬷:“您这走来走去喋喋不休的,没病都被您吵死了!”
玉嬷嬷看着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茶碗,无奈闭了嘴。
很快,管家郭啸领着一名太医院吏目进了厅堂,直奔内室而来。
这名吏目姓刘,是郭啸的远亲,虽然不够御医的水平,但医术比一般民间的大夫要高明得多,人也严谨细致。
这个时辰,太医院半数以上的太医都去了栖流所,其余几位在太医院轮值,也被受到惊吓的各宫娘娘请了去,便是太医院三十名吏目也在家中随时听候差遣,刘吏目是看在镇北王府和郭啸的面子上才肯过来的。
玉嬷嬷看这大夫眼生,一听是太医院的小小吏目,面上登时就不好看了。
太医院只是从九品的官,水平参差不齐,方才玉嬷嬷也是急糊涂了,张口一句“吏目也行”,竟让郭啸当真请了个区区吏目回府。
这样的人,如何治得好世子的腿?
果然刘吏目在检查过谢斐身上的伤口之后,叹息道:“后背为利器所伤,伤口不深,不算棘手,但腿伤不论是烧伤,还是竹木刺穿的伤口,都不容小觑。这种程度的烧伤,恐怕会造成伤疤萎缩、肌肉僵硬,至于这刺伤……实在太过严重,下官只能替世子将竹木拔-出止血,至于多久才能恢复如初,下官亦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