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笑着回:“谢谢,你也是呀。”
漂亮又勇敢的姑娘。
丹娘也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马车辘辘驶上山,老太太颇有些讶然:“陈大夫的妻子很是年轻貌美。”
沈嫣迟疑了一下,解释道:“丹娘其实是陈大夫的儿媳。”
话音刚落,老太太瞳孔猛地一震,“儿媳?”
沈嫣点点头,尽量用一种寻常的语气,将陈大夫与丹娘的事情同老太太细说了一遍,“丹娘的丈夫已经死了,死前还写下休书,想要逼走丹娘,丹娘无处可去,好在陈大夫回来,才有了这个家。”
这次老太太沉默了许久,沈嫣亦是从未有过的紧张,蜷缩在袖中的掌心都出了汗。
好半晌,老太太看向她,眸中带有审视的意味:“方才你告诉陈大夫的那位贵人,可是镇北王?”
沈嫣眼睫微微一颤。
早就知道终究要面对这一切,她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可在交代实话的这一刻,还是紧张到心跳骤停。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然后咬咬唇,“是他。”
老太太的目光在一瞬间严厉,语调微沉,“是镇北王一直帮助你、鼓励你说话?”
沈嫣瞧了一眼身旁的姑姑,在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声音更低,却更坚定:“是他。”
老太太厉声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外男,如何能与你时常见面?”
沈嫣这次撒了个小谎,“也没有时常,只是每次进宫或是出府,他会额外关照我一些。”
她小心翼翼抬头瞧祖母,又敛下眼眸,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可心中那股炽热的冲动终究没能压下来,“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
老太太沉默地看了她许久,忽然就想通了一切。
原来镇北王对孙女竟是早有预谋,而孙女对他的态度,亦不单单是面对恩人或是长辈,老太太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光亮。
如此一来,以往桩桩件件都能说得通了。
谢斐身世大白,太皇太妃的提议,包括今日在靶场救下孙女的那一幕,恐怕都不单纯。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老太太没接她的话,似乎在思索什么,目光隐在车内黯淡的光线里,看不出情绪。
越往山上走,沈嫣一颗心就越往上爬,心跳几乎已经卡在喉咙的边缘,直到双脚落地,也没能从老太太面上得到任何反馈。
但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祖母心情异常的复杂,甚至是很不高兴。
到东岳庙后院仍是两厢无言,一直是沈溆在打破沉默而微妙的气氛。
行至厢房外,沈溆转过头对沈嫣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沈嫣还想跟过去,被沈溆微微摇头制止,只好顿住脚步,进了自己的屋子。
用过晚膳,沈溆过来服侍老太太洗漱,两人坐下说了会话。
沈溆见老太太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您这一晚上叹了多少声了?”
老太太掀起眼皮,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沈溆逗她:“猜的。”
老太太狐疑地看她一眼:“你真觉得这没问题?”
老太太一直担心这个,沈溆懂她的意思,“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远的不说,您瞧陈大夫和丹娘,如今也过得很好,陈大夫悬壶济世,见过的都称颂,丹娘貌美心善,客人们都喜欢。丹娘与她前夫已经分开,她与陈大夫之间并没有人伦的束缚,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而已。”
老太太瞥她一眼道:“旁人嘴上不说,背后指不定如何议论。”
沈溆打趣道:“有镇北王在,您觉得他会让您的宝贝疙瘩任人非议吗?”
老太太攥着手里的帕子,想到孙女和离回府那一日,镇北王亲自护送,一路上无人再敢妄言。
沈溆望着她,“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我这一辈子受人非议,您觉得我错了吗?还是说,我比那些困在后宅,整日与姨娘争宠、与婆母妯娌勾心斗角的女人过得差?京中欺软怕硬之人太多,谁又敢当面说我一句不是?”
老太太无法反驳。
沈溆见她已经有所动摇,又穷追不舍:“难道您真想让阿嫣嫁给齐三那样的人做妾,还是说嫁给殷琼南这样的寒门子弟,一辈子数不尽的矛盾争端,或者将她嫁到上京之外的地方官宦人家,一年不见得回京一次,您舍得吗?其实您也知道,阿嫣嫁给镇北王,一定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对吗?”
老太太无话可说,良久之后,发出一声沉沉的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