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蜡烛燃到一半,满地昏黄的光细数着时间。
沈嫣静静在床上躺了许久,辗转反侧。
心想今日还是或许急切了些,没有给祖母足够的反应时间。
可她不愿这段感情是靠祖母看过一圈后觉得他刚好合适,而是想要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的手,告诉祖母,她喜欢这个人,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沈嫣望着帐顶,深深吁了口气。
事到如今,还是提早告诉他这个消息为好,以免来日相见,再在祖母面前装模作样就不合适了。
她穿好衣裳,趿鞋下床,想让一路护送在侧的暗卫回去知会他一声,谁料门一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嫣吓了一跳,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谢危楼垂眸看了她许久,眸中透着淡淡的冷清,语气也偏凉:“今日一整天都没好好看看你,差点给别人可乘之机。”
她没有细细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先去看他的手臂,仿佛能通过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里嗅到血的气息。
谢危楼面色原本并不好看,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终于缓和过来,笑中带着哄人的意味:“伤口不深,骗你祖母的。”
沈嫣盯着他手臂伤处,淡淡的酸涩涌上鼻尖,“你又救了我一次,可是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谢危楼蹙眉:“怎么回事?”
沈嫣就把方才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最后颓丧地看向他:“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怎么办,祖母一路都没说话,恐怕是不同意。”
谢危楼沉吟片刻道:“你祖母屋内还亮着灯,应该还没睡,我去见见她。”
沈嫣吓得去拉他的手,“你要不……再等等?”
谢危楼摩挲着她的掌心,与她的湿热不同,他的指腹温热干燥,举得起刀枪杀敌,也能护她安稳。
摩挲的同时也在思考,然后道:“我这一趟过来,原本也打算来见你祖母的,别担心,外面凉,进屋去吧。”
这句话平静到仿佛在说“喝水吃饭”一般。
沈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觉得他似乎正在孤身奔赴某处刑场,可对于谢危楼来说,这一天已经拖延了太久,早该有个了结。
今日他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在沈老太太心中将他与其他人有一个比较,却没想到,会说话的她、仅仅淡妆轻抹的她,可以轻轻松松吸引整个延芳淀的目光。
多一个人看她一眼,皮下那些压制不住的占有欲便疯狂滋长一分。
这些她大概都意识不到。
后来才知道她们离开之前,齐盛还去拦了她的马车,表达爱慕和迎娶之意,谢危楼几乎动了杀人的心思。
他当然确定老太太不会答应,就凭齐盛也配?他最无法忍受的是,他的姑娘,被旁人用脏脏卑劣的心思去冒犯和亵-渎。
他那时几乎不太理智,幸好荀川拦下了他,说齐盛这么一搅和,老太太只会更加坚定不会让孙女嫁给这些纨绔的心思。
可是不能再等了,她不在他身边一日,他就会永远患得患失,只有日日夜夜将她揽在怀中,心脏才能被填满。
丫鬟在门外守夜,看到镇北王时诧异得险些忘了行礼。
谢危楼面色平静如常,“麻烦禀告老夫人一声,就说谢危楼求见。”
案上烛一寸寸地清减下来,这能决定她一生悲喜的一晚似乎格外的漫长。
沈嫣的心跳一直堵在嗓子眼,万千忐忑,战战兢兢,几乎喘不过气来。
隔壁不知谈了多久,听不到一点动静,门外一有风吹草动,沈嫣就迫不及待下床去瞧,可隔着门缝向外看,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窸窣响动。
她回到床上躺下,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高度紧张的情绪在颅内翻涌交织。
梦里那种四下茫茫,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接踵而至。
小眠了一会,又被噩梦惊醒,后背冰凉,一身的冷汗。
到底怎么样了……
恍惚间听到一声门框响动,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这种幻觉,该不该开门看看呢?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之后,还是趿鞋下了床。
还未走到门外,“啪嗒”一声响,一张折纸从门缝中窜进来,落在她鞋尖。
沈嫣立刻将那折纸捡起来,颤抖着手缓缓打开。
白纸黑字,一个工工整整的“安”字烙在纸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