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应该假装不知,沈嫣一大早便起身,打算到隔壁厢房伺候老太太洗漱,从前沈溆不在的时候,也是沈嫣晨时陪老太太诵经礼佛。
秋日早晚寒凉,寺庙后院也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清,以至于再怎么佯装平静,沈嫣在经过廊下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祖母。”
进门之后,沈嫣接过含桃手中的杉木鱼洗,待摘杏伺候老太太更衣完,便与老太太一同在妆台前坐下。
老太太看她一眼,随即接过棉巾,“昨日镇北王过来,你可知晓此事?”
沈嫣心口一跳,她知道祖母会和她谈这件事,却没想到这么直接就开门见山。
怔愣的这一霎,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老太太洗漱完,她将鱼洗交给含桃,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
尽管昨夜的那个“安”字已经让她提前知晓结果,并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和信心,可在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祖母时,并不比拷问更加好受。
老太太垂眸,看到她眼下两道浅浅的乌青,料想她昨夜也忐忑到彻夜难眠,老太太自己又何尝不是?
老太太吐了口浊气,缓缓道:“你虽成过亲,可年纪尚小,经历不足,遇上一个模样、性情、权势、能力方方面面都出众的男人,再对比从前所嫁非人,难免受人蛊惑,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可祖母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明白感恩、仰慕、依赖和恋慕这四者的区别,祖母想让你仔细想清楚,你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而他对你,可有任何威胁、蛊惑、强迫此等不当行径?”
听到这处,沈嫣赶忙摇头:“没有,祖母,他对我很好,是基于尊重的爱护,也从未逼迫、蛊惑于我。”
她不知道昨晚谢危楼同祖母说了什么,那是他的事。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庇护自己所爱之人。
沈嫣俯下-身,朝老太太深深地磕了个头,起身时,眸光纯粹而毅然:“方才祖母问我,我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我想告诉祖母——
他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恩人,更是我无数个黯淡黑夜里看到的第一缕曙光,是我绝处逢生的希望,也是我无坚不摧的铠甲,他是我背后的支撑,也是我毕生勇气的来源。”
老太太微微有些哽咽,默默攥紧了手边的扶手。
一大家子人,孙女是最让她怜惜的那个。
父母的惨死,自幼被人讥嘲的哑疾,还有那折磨她整整三年的婚姻,给孙女造成了一辈子的创伤。
她做祖母的,不知该如何疼惜和弥补。
她日日叩问神佛,佛光普照众生,为何就不能照拂自家孙女,要让她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老太太回过神,复又多问一遍:“他与你而言,当真这般重要,无可比拟?让你不顾世人眼光,也要毅然决然和他在一起?”
沈嫣慢慢捏紧手掌,抬起眼眸:“和离前后的那段时间,我做过很多日后的打算,陪伴祖母,守住家产,甚至想过跟着姑姑一起云游四海,总归,从未想过这颗心此生还会交付给另一个男人,直到遇见他,也许这一切来得太快,也许彼此的身份并不相配,可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奋不顾身去喜欢的人。”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眸光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