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他的衣襟擦了把眼泪,但还是嘴硬不肯承认:“风吹的。”
谢危楼也不揭穿她,然后就听到小姑娘带着鼻音的嗡哝:“花言巧语,难怪祖母会被你蒙蔽。”
虽然是句调侃的话,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小丫头将他抱得更紧了。
樱唇就贴在他耳侧,即便他吻不到,也能嗅到她气息里温暖的甜香。
“谢危楼,”沈嫣忽然想起方才云苓一板一眼的交代,“我直呼你的名字,你会介意吗?日后若恼了我,不会治我一个不敬之罪吧?”
谢危楼笑笑,一一回答她方才这三句:“不介意,不会恼你,更不会治你的罪。你这辈子,横竖都是要被我宠着、纵着的,若说有罪,也该先处罚我。”
沈嫣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上一世的名字,‘安’字多好啊,可惜我们上辈子终究未得安宁,这辈子你名‘危’字,又在这么高的位置上……”
谢危楼知道她的顾虑,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他垂头吻了吻她的手指,沉默地望着前路,良久道:“放心,经历过上一世,这辈子能明哲保身这么多年,我自会留有后路。何况如今有了你,即便前路再难,天塌下来一切都有我在,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重蹈覆辙。”
沈嫣窝在他耳边点点头,他的话总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让她觉得,她可以永远相信他。
耳边慢慢有了喧闹声,沈嫣抬头去瞧。
俗世的烟火气息沿着村镇河流两岸蔓延扩散,孩童奔跑追逐的脚步声,妇人的欢笑声,男人的闹嚷声交织成一场喧豗的盛宴。
京郊小小的集镇,所有的热闹集中在沿河两岸,一场庙会竟也办得热火朝天,像京城棋盘街的小小缩影,却远比京城更加自由奔放。
还没到街市口,沈嫣就急着要下来,却发现被她勾在男人胸前把玩的大氅锦带无意间打了死结,绑住了两人的脖颈,怎么都解不下来。
谢危楼看着她两只小手在胸前胡乱掰扯,不禁笑道:“让你方才胡闹。”
他还在说风凉话!
沈嫣没理他,急得额头都冒了汗,这系带若是解不开,他们可就要一直绑在一起了,那得多丢人!
谢危楼等了她一会,那柔软的手指在他喉结处刮来刮去,险些让他克制不住,最后不但没解开,反倒被她绕得更紧了些。
“要不要夫君帮你?”
“你怎么帮?”她嘟囔了一句。
这可不是什么力气活,况且他指甲修剪得非常齐整,可系带绕得又紧又繁复,没有指甲怎么解得开!
倏忽后颈微微一紧,沈嫣便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另一手还托在她臀下,只腾出一只手来,手指稍一用力,便将那质地精良的锦带从中间断开。
她连疼都没有疼一下。
大氅随即滑落,他伸手接住,一把扔给跟上来的云苓,“找个裁缝铺补一补。”
沈嫣和云苓都呆呆地望着那大氅的锦带,他居然几根手指就扯断了!
谢危楼将人放下来,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现在知道你夫君的本事了?从前可是饶过你多次了,否则……”
沈嫣双颊飘上一抹红,立即打断他:“你别说了……”
街边有卖面具的,她拉着高大的男人绕过人群,来到小摊前,角落里那张不起眼的巫师面具登时吸引了眼球,简直和前世逛街时他曾戴过的那张一模一样!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足以退去四方妖魔,沈嫣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还拿这副面具吓过她两回。
谢危楼也发现了,“就要这个吧。”
沈嫣点点头,她现在当然不害怕了,便让摊主将那巫师面具取下,正想给谢危楼戴上,她抬手比了比,扁扁嘴,发现他还是太高了。
“你低下来些,我够不着。”
话音落下,身下一轻,他并未如期倾身,反倒是将她抱了起来,这下她个头比他还要再高一些。
沈嫣已经听到有小孩子在身边起哄了,旋即羞红了脸,两手腾出来,赶忙给他系上。
双手顿在他后脑,沈嫣看着这副面具,微微怔了下。
谢危楼仰起头,透过狰狞可怖的青色面具与她对视。
一瞬间,所有的影影绰绰的人影、橘黄明亮的灯火都似在这一刻停格,耳边的嘈杂声也如江水退潮般远去,整个世间只剩下彼此。
她透过面具,在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中捕捉到了跳跃的星光。
“将、将军……”
她嘴唇嚅动了下,下意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唤他。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就像回到了前世的御街,他也是戴着这副面具,茫茫人海中与她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