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又看向身边吃鱼吃得格外认真的小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嫣轻咳两下,险些被鱼刺卡到,一双无辜的剪水双眸抬起来看他,“什么?”
谢危楼轻笑一声,瞧了一眼那羊腰子:“你不知道?”
沈嫣如鲠在喉:“……嗯。”
谢危楼眸光微闪,声音压低:“我吃了,你晚上可不要哭。”
微凉的嗓音轻轻刮蹭耳膜,燃烧着暗夜里那些滚烫、危险的记忆。
沈嫣被嘴里的花椒粉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谢危楼顺了顺她的背,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小姑娘咳得满脸通红,粗糙指腹为她拭去被咳嗽催逼出来的眼泪,语气温柔:“现在哭我还能心疼心疼,晚上就未必了。”
“你……”沈嫣连咳了好几声,呛得满眼通红,两泪汪汪地瞪着他。
谢危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碗里的食物。
沈嫣没办法,反抗又反抗不过,只能咬咬牙多吃了几块肉,留存体力。
夜晚风凉,沈嫣吃了烤羊肉,喝了羊汤,坐在篝火旁,身上一直暖烘烘的。
今晚她还饮了些酒,只不过只喝了两杯就不胜酒力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软绵绵地靠在谢危楼身上,没有骨头似的。
山山而川,迢迢其泽,月华澹澹,星河耿耿。
彩舟摇摇晃晃地飘在湖面上,船体灯火通明,桅杆上的星火点亮漆黑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身上的烟火气息随着微醺的醉意缓缓散开,沈嫣头枕在谢危楼肩上,被酒揉醉的意识微微回笼,便听到耳边一声低语,“到船上看月亮好不好?”
沈嫣点点头,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船,但一想到这是谢危楼,就又能理解了,他在她心里,无所不能。
腰身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悬空,她小声地惊呼,垂头发现男人扣住她腰肢,脚尖踩着水面借力,一转眼就将她带到了彩舟的甲板上。
小船摇摇晃晃,沈嫣险些站立不稳,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谢危楼抱着她坐下来,沈嫣干脆摊开双臂躺在甲板上,这样整个星空就都是她的啦。
睡在船上又是另一种体验,素月高悬于天,零碎星子散落,她抬手指指点点,却又说不出星星的名字。
“这一颗好亮,就叫它……小安,那一颗……叫小危,不对,不行,危字不好,叫小楼吧……”
谢危楼听了半天,才发现她在给星星起名字,实在是哭笑不得。
微风袭来,吹起她鬓边轻盈的碎发,也将她面颊的酡红吹散些许,沈嫣望着天上星月,翘起的嘴角一直没降下来过。
星星数累了,就瘫软地躺在甲板上,“谢危楼,我好高兴啊。”
谢危楼取船舱取了件大氅出来,给她盖上,“高兴什么?”
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描绘,更何况她现在脑子不太清楚,“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好慢好慢,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像是快活在天堂……我有一种错觉,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谢危楼支肘望着她,身形挡住天上一半的星星,“不是错觉,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沈嫣心里一阵酸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句话。
她早就提醒过他了,她是个倒霉鬼,上一世家破人亡,这一世父母双亡,若不是当初那个预知梦,恐怕现在她与祖母也都不在人世了。
“你知道吗?去年重阳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被人下毒害死,祖母得知我的死讯,也因气急攻心,毒发身亡……我梦到你从关外回京,替我查明凶手,可我连你的样子都没有看到……”
倘若没有那个梦,依她的性子,大概还是会继续忍耐,那个梦让她下定和离的决心,而谢危楼给了她和离的依仗。
谢危楼从来不知道她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顺着她的话,想到去年重阳之前,竟然也是有印象的。
那段时间,梦中女子频频催还、声泪俱下,那日他被疼痛惊醒,好似被狠狠剜去一块肉,心都拧出了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