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沉默而哀痛着,谢烆亦心中钝痛不止,良久,试探着问道:“昨日,大长公主同你说了什么?”
皇后闭上眼睛,颤抖着,两行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原本以为昨夜已经哭得够多了,没想到人的眼泪是永远都流不干的。
一闭上眼,那些冰冷却真实的话语如同刀刃般折磨着她——
“皇后娘娘身上落下了一块肉,可御花园、坤宁宫、承乾宫为此死去的无辜者却不下百人。”
“娘娘知道萧婕妤是怎么死的吗?凌迟三千刀,娘娘想不到吧,一个人的身上竟然能割下那么多块肉。”
“今日的除夕大宴,不仅本宫没有去,褚家也没去几人,娘娘可知是何缘故?陛下没有告诉你吧,今日是褚阁老的头七呀。”
“陛下爱你吗?也许是爱的,可他更爱他自己,更爱这天下江山,否则他为何处心积虑收回你父亲忠勇侯的兵权,为何大费周章地收拾褚豫,可怜褚阁老为国为民一辈子,最得意的爱徒被杖责而亡,自己也落了个气绝身亡的下场!”
“陛下若真这么宠爱你,十多年的后位,日夜荣宠不断,何以时隔多年才得第二子?你只知昔日兰嫔在你饮食中下药,可知最尊敬的枕边人在今年之前从未断过你宫中的麝香?你怀有身孕,这天底下最担心的可不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嫔,而是陛下。”
……
除夕原本就是团聚的日子,她沿着御街一直走,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只有昔日那热热闹闹的褚府,白幡猎猎,哭声震天。
偌大的褚家,就这么一点点地散了。
皇后想忍着,什么都不说,可是不宣泄出来,所有的郁气全都堵在心口,让她难以呼吸。
“可我不知道,褚家就当真罪该万死吗?陛下就真的一个都不能放过?我祖父南征北战,一身病痛而亡,二祖父官至首辅,殚精竭虑一辈子,亦落得如此下场,我二哥、四叔,褚家儿郎接连战死沙场,余下的这些,陛下也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谢烆眼里有怒意,也有漠然:“朝堂大事,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朕只能做到,无愧谢家先祖。”
皇后颓唐地一笑:“陛下,你若还有一丝一毫地喜欢我……便把我也送去见褚家的列祖列宗吧,殿外这些人无辜,求陛下放过他们。”
谢烆的手掌又攥紧几分,声音尽量放得平和:“阿窈,别轻易说这种话,你在剜朕的心,知道吗?”
“陛下对我下的那些麝香,”她无力地抬起眼眸,一字一句却如刀锋,“何尝不是在剜我的心?”
谢烆后槽牙咬紧,眼中亦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冷鸷取代:“这也是大长公主告诉你的,还是旁人?”
皇后嘴唇微动:“重要吗?陛下既然不想要褚家的孩子,何苦与我日夜相对?这后位,谁坐不是坐,我一连失去两个孩子,早就活够了,倘若我的存在给褚家带来这么大的罪过,给陛下带来这么多的困扰,我宁愿这辈子从未进过宫,从未见过陛下。”
她从鬓边拔-下一根金簪,谢烆顿时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一旁的几个丫鬟也都慌忙大喊:“娘娘!娘娘不要啊!”
谢烆动作一慢,皇后手中的金簪便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我是整个褚家的罪人,原本昨日就该在二祖父灵前,以死谢罪。今日回宫,唯有一愿,还请陛下看在十年夫妻情分,饶过所有无辜的宫人。”
谢烆眼睛一红,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凶器,这一拉扯,金簪自雪白脖颈擦过,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
“以死相挟是吗?你若敢死,朕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