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工作需要,薛枞很少用长句,能用一个字就决不说一个句子,这么惜字如金的个性都快让人以为他不会顺畅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可他畅快淋漓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时,就要把所有柔情的面纱挑破,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侥幸全部扼死在摇篮里。
“是因为我特别惨,家里一团糟,腿还残废……”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甚至可以说得上漫不经心,“遇到大发善心的你,就应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把悲惨的身世和盘托出?”
“我还真是幸运啊,”他好像在笑,却没有笑意,“竟然有人乐意听这些凄惨往事。”
薛枞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漠然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也是被激到了极处,宋澄留给他的,是故人相逢、旧事重现的真切噩梦,永远也不愿提及,却此生都不会忘怀。
心志再坚定的人也禁不住自身的矛盾与割裂,他的语气更淡:“我不需要人同情我 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离我越远越好。”
“付出善心只会让你开心罢了,”他一鼓作气地说着,就像一旦被打断,就再也说不下去,“作为接受者的我不会。所以你从我身上得不到这种施恩者的乐趣。”
“不是,”孟南帆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拍了,他急切地试图解释。
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
可这些话,却仿佛被塞进了喉咙里,只能呛得自己胸口闷痛。
薛枞说着决绝的话,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说来也是我鸠占鹊巢。你可以戳穿我、驱逐我,如果有碍于你的身体……”他顿了顿,“你做得到的话,可以杀了我。”他就这样将自己随意处置了,像在说别人的事,“虽然我并不想死,我或许会反抗。”
“怎么会?”在彻底失控的薛枞面前,孟南帆反而冷静下来,他强打精神,又变回以前那个遇到任何事都风轻云淡的笑模样,“不是说了吗?你在我身体里,我很开心。”
怕薛枞多想,又补充道:“也挺刺激的,体验一次行为艺术家的感觉,可遇不可求。”
薛枞像是才回过神来,他听着孟南帆勉强的笑语,心里对自己的厌恶更添一层,最后也只化为涩然的歉意:“对不起。”
可他道着歉,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那番话,能早些说清楚也是好的。
孟南帆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在等,等薛枞能将憋在心里的东西统统都抛出来。
他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关心或许真的只是别人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