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直到安执妥协般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在这日光中道了晚安,安星才松了手,缩回绒毯,吧唧几下嘴巴,睡得没心没肺。

都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安执轻轻带上车门转过身,瞧见了不远处将拳头捏得死紧的江寒尘。

脸上柔和的笑意在顷刻间褪去,安执沉下脸快步走向驾驶座,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江寒尘一拳砸上了墙面,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安执一拳砸上了方向盘,发出一声克制的闷响。

后视镜里的安星睡得安稳,只是眉头又拧了起来。安执目视前方,绷紧了下颚线。

这个弟弟他太了解了,敏感却豁达。

小时候就是如此,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回来哭一场就不当回事儿了。全家就这么一个小心肝,他们怒气冲冲地想去报仇,反倒是安星把他们拦住,脸颊鼓鼓的,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说那帮人可不值得让他最最最亲爱的家人伤一根头发呢。

没什么能让他如此难过,之前是爸爸妈妈和哥哥,如今只多了一个江寒尘。

安执还不了解事情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永远站在安星这一方。

安星住回了安家。

江寒尘没有来强迫他回家,只是在当天晚上,抱着安星常睡的枕头摁响了门铃。

安家的人不愿意见他,是佣人来开的门,接过东西就低头关门,江寒尘连嘱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二晚,江寒尘拎着一袋安星怀孕后用的护肤品站在门外。又是佣人来开的门,他在门合上前拜托她转告星星,不要乱吃乱用东西,对身体不好。

第三晚,佣人十分无语地接过江寒尘手上的声控小夜灯,在江寒尘说到“我不在,星星半夜得自己走去卫生间一定很辛苦”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关上了门。

第四晚......

第五晚......

江寒尘每晚都不缺席,有时早,有时晚,好像就只是专程来送东西。

门一次次地开了又合,江寒尘碾着指腹,靠在花园的围栏上抽完了一包烟。

“你都怀孕了他还抽烟?!”

安执气急败坏地从窗边离开,想要下去手撕江寒尘。

安星倚靠在墙边,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那不间断的点点猩红,面无表情。

“宝贝......”宁安也在安星房里,他知道真相后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会儿听着又要哭了。

“妈妈,我没事。”安星放下了窗帘,坐回到床边仰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安执,神色淡然,“哥,我不知道他会抽烟。”

他的确不知道。安星从来没见过江寒尘抽烟,也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楼下那个散着额前的碎发,颓废地弯着腰,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吐出的烟圈像是迷雾的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江寒尘。

让安星觉得陌生,心脏却没出息地泛着细密的疼。

不知道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自己太过盲目。

都说人心最难看透,他们不过认识数月,互不相识的那漫长的二十几个春秋,对彼此来说都是陌生的。

安星从没想,也从没敢走进去过。他怕的不是抽烟这种小事,不是绵延几乎整个青春的白月光来挑衅,不是自己全情投入的婚姻原来始于一场赌气,而是江寒尘也许、可能没那么爱他。

他像是凌冽寒风中摇晃不止的小草,不知会在哪一个下一秒被连根拔起,他害怕、惶恐、不安,想要闭上眼睛等待飘零失重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