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小地方虽说属扬州辖下,可也不在扬州府内,而是独独划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少,大都搬去了扬州府内,平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家有几个人几头猪,都能认出来。偶尔也有一些从扬州或别的地方路过的,大都是江南这边的人,官话没你们说的那么好。”
罗武下意识地又皱起了眉,问:“照您这么说,在这地方住着不就很不方便么?”
“那倒不会,”老大爷说,“这里虽然只住了几户散农,但这边有一座白鹤峰,白鹤峰上的白鹤观与以前山庄的主人合伙弄了一道机关铁道,能从这边一直通到扬州府门口。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老人,平时若是有东西想买,或者要交易一些农作物之类的,就会去搭乘这个机关铁道,铁道每五天启动一次,还是挺方便的。”
“您方才提到了白鹤观和山庄?白鹤观我知道,山庄又在哪儿呢?”司徒蒙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道。
老大爷说:“好像叫‘澄宁山庄’来着?唉,我没读过书,那些字呀词呀,从来都是它们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们,只是一直听人那么叫,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罢?那山庄算是我们这片最南的地方,像是一座岛,但有一小半的土地与我们这头连着,外面有半圈山脉环着,大山外就是海了……那山庄是真的大,快抵得上我们这一个县了,我年轻时经常会去山庄做些零工,那时候的庄园是真的美啊!”
“早些年那山庄主人还在,经常在夏天开放给我们这些农户避暑。后来山庄主人去了,庄园无人继承,便一直荒废到如今……哎 好端端的一个避暑胜地,而今杂草都长到半人高了,这还不算,还有人说……”
“说什么?”司徒蒙最讨厌人说话说一半,总是留着一半在肚子里是要干嘛?是冷了能取暖还是饿了能充饥?!
幸好这位老大爷还算有良心,没有让他们吊太久胃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毕竟那山庄本身位置就很偏僻,庄园老主人走后,我也没有再进去过……听一些经常去那附近玩耍的小孩与住在附近的散农说 山庄闹鬼!”
第3章 铜镜
“等……等等……您说什么?闹闹闹……闹鬼?!”罗武天生胆子不算小,奈何每个人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弱点,罗武的弱点就是这些“妖魔鬼怪”,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听见就会反射性地害怕。
“可不是?!来来,我跟你讲啊,这山庄里头可不得了,一到了夜晚……”这位老大爷或许很有讲故事的天分,也许他年轻时就是一名说书先生,一说到山庄闹鬼,自动切换到恐怖片氛围,偏偏罗武小哥还非常捧场,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要听,可以说入戏得很彻底了。
好不容易告别了这位老农,罗武与司徒蒙重新回到马车上,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幸好这匹马不像二叔母给的马一般慢吞吞的,两人还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来到了山庄。
司徒蒙掀开布帘,透过车窗看到了庄园门口的牌匾,因为年久失修,那牌匾破败不堪,只能勉强认出上面书写着“澄宁山庄”这四个字。
以后一定要找人把这个牌匾修葺一下,司徒蒙心说。
随着马车慢慢走进庄园,司徒蒙目力所及,到处都是颓败的景物,偌大的庄园空荡荡的,只七零八落地点缀着几座土房,房子都很破旧不说,看上去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田地错落,只有几块田种植了农作物,其余都是长满杂草的荒地。唯有道路还算整洁,这是司徒蒙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了。
顺着道路,马车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前,府邸的破落与庄园画风统一,就连上头的牌匾也破得与山庄大门牌匾如出一辙。司徒蒙下了马车,抬头望向上面的牌匾,“林府”二字笔触飘逸潇洒,与山庄大门的牌匾题字应当出自同一人手笔。
罗武说:“应该就是这里了,我娘说过,夫人的母族姓林。”
司徒蒙点了点头,这里就是他以后居住的地方了。
两人合力推开了林府厚重的大门,里面的景色渐渐清晰:破旧不堪的瓦片房,园林景观因疏于打理,早就长满了两三尺高的杂草;缺胳膊少腿的山石屏风,池塘的水干了一大半,剩下的半塘池水浑浊不堪,枯萎的莲花与莲叶腐烂在池水里;门窗大都是烂的,更不用说原本放置在房间里的摆设,恐怕早就被人拿出去卖了。
两人将就着收拾出一个房间,司徒蒙睡在内间的床上,罗武在外间的榻上睡。但由于白天才听完了发生在山庄里的恐怖故事,罗武睁着眼睛如何也睡不着,他瞪着窗上树枝的影子,总感觉这影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司徒蒙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自己脖颈一阵冰凉,他蓦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白影从身边略过,下一刻,外间传出一阵惨叫。
司徒蒙赶紧起床,点了蜡烛拿着去了外间,只见罗武整个上半身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了个后座在外面瑟瑟发抖,声音让被子弄得闷闷的,司徒蒙听了一耳朵,满天神佛都被罗武求了个遍。
他把罗武从被子里揪出来,正想安慰他没事,一个白影就从他背后慢悠悠地飘起来,罗武瞪着双眼,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司徒蒙从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恐惧,一扭头,那个白影又倏地一下消失了。
嚯,有两下子!我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就让我把你揪出来,看看是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
司徒蒙一转身,要把屋里的灯都点开,他一边点,那神出鬼没的“鬼”就一边把蜡烛弄熄,最后司徒蒙暗戳戳地抓起一把炉灰,因为他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屋里又黑漆漆的,这个小动作并没有被人看到。他一手拿着火折子装作还要点灯,身后果然掠过一阵风,他头都不扭一下,仅凭着直觉把炉灰往身后一撒,马上传来一阵惊呼。
他这才把灯芯点燃,端起烛台转身,一个身着烂布似的白衣,披头散发,满脸炉灰的小孩正在边打喷嚏边把头脸上的灰弄掉。
罗武见自家少爷把“鬼”捉住了,便小心翼翼地凑到司徒蒙旁边,看到了白衣鬼的真面目,“这……怎么是一个小孩?”
“不然你以为呢?”司徒蒙说完,转向“白衣鬼”,“装神弄鬼的,小鬼头,你从哪儿来的?你家人是庄园的佃户?”
“才不呢!”小少年正值变声期,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啧,一点儿也不好玩!”
司徒蒙拉着他的手,他想走又走不了,正想着要不要用蛮力让对方松手,司徒蒙却说:“小哥,你把屋里的灯都点了,我要好好教育教育这只‘鬼’!”
居然还敢教训我?!小少年心想,看看是你教训我还是我教训你!
他都已经动了打架的心思,没想到司徒蒙说的“教育”是真的教育,竟然跟他讲大道理,说什么扮鬼是不对的,容易吓到人,而被他吓到的人万一患有心疾,被他这一吓,很容易吓出个好歹;就算没有心疾,但万一对方本身就很胆小,被吓到也不好……如此云云,小少年听得头疼,偏偏对方抓自己的手抓得死紧,除非用武功,不然怎么也挣脱不了,但他又不能用武功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