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庭有批把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Remember me.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冯周写注释的手一顿,慢慢回味着最后一句歌词。

那句低沉的“remember me”和经典咏流传的“亭亭如盖矣”似乎有什么奇妙的共振,让他莫名心口隐隐作痛。

你刚刚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看向身旁闭眼假寐的人,无声地在心里问着。

整篇《项脊轩志》本就不是什么基调欢快的文章,也并非探讨政事的论述文,可语文老师似乎喜欢得很,就算它并不在高中必背的篇目里,也舍得单独拎出来一节课做PPT专门讲。

她总是这样,愿意讲一些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领着学生们读史铁生,读王小波,读各种不在“考察范围”内的文章。

可能现在没人懂她的用心,但或许过几年,十几年再回想起来这些东西时,才能明白其实语文老师在教他们学习并不只是为了考试,更是为了能用更温柔的目光看待世间万物。

下课铃响的时候,虞少淳准时醒来,顺手拽过冯周的语文书往自己的书上誊知识点。

冯周看着他埋头热火朝天地抄笔记,终于还是没把问题问出口。

他叹了口气,刚要把笔放进笔袋里,一本螺旋而来的练习册擦着他的脸飞到桌上。

“欧耶!全垒打!”邰枚在不远处喊道,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周围几个人按在桌上制裁。

冯周翻开那本龙飞凤舞写着某人名字的英语练习册,皱着眉发现他昨天的作业上又红红火火的一页大叉,可以称得上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英语又怎么了?”

“你得允许我水平的不稳定发挥,”虞少淳说,“这是弹性形变,就像小弹簧一样偶尔也会被压缩到很短然后弹到很长啦。”

“是我平时给你找的题太简单了吗?”冯周问,“但是我觉得和练习册的难度不至于差得这么大吧。”

虞少淳把语文书还给他:“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冯周刚想说什么,却被黎国豪打断了。

黎国豪在自己位置上和他招手:“虞总!数学卷借我研究一下!”

虞少淳懒得走大半个教室的路,直接抽出自己的卷子叠了三四下,叠成纸飞机对着黎国豪就扔了过去。

纸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下,不偏不倚地大头朝下,砸在路小南的桌上。

路小南把纸飞机拿起来:“这谁的?”

“我的我的,”虞少淳说,“你别扔给我,给——”

他话还没说完,纸飞机便被路小南原路遣返,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调头去了别的地方。

黎国豪急忙喊:“给我给我!”

下午的阳光和闷热的空气本来让人昏昏欲睡,可一架纸飞机却好像点燃了一室的热情。

它总是偏离航道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儿飞到这个人桌上,一会儿砸在另一个人头上。而这群全校前一百的学生似乎找到了什么绝顶好玩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传球一样让别人把飞机传给自己。

好像这是十七八岁学生的共性——教室里出现的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比学习本身有意思。

气氛过于欢乐,吓到了一个来二班传话的高一学弟。

他看着一屋子闹哄哄的人,疑心自己走错了路,还倒着回去看了眼班级的门牌,确认无误后又进了门。

冯周看见这个在门口踌躇的人,认出来是高一一班的学习委员,多半是找他来开会的。

虞少淳在他背后喊道:“小冯同学,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