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在怔愣中无法回神,她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通身血液逆流到冰冷。
这样大的阵仗,整个长京是不是都覆灭了。
灭了,灰飞烟灭。
“皇兄他们还在.......”
傅唯禹最先反应过来,她冲着往回跑,怀里还抱着闲闲。
暗桩拽住她的手臂,“公主殿下,陛下筹谋深虑,在长京城发生这样大的事,受埋伏的只会是北疆人。”
傅唯禹急问,“你说皇兄没死,梁怀惔也没有死!”
怀乐也跟着看向他。
暗桩不敢妄言,转头对上怀乐那张欲泣的脸,不得不把话补全。
“属下被陛下拨到娘娘身边之前,陛下已经着人去布火.药了,这想来会是陛下的安排无疑,如今长京大乱,城内战况未明。公主殿下不能回去,娘娘带着小太子,先随属下转至安全地。”
是他的布防吗?怀乐紧张地提起了心。
傅唯禹还在哭,“你不要骗人了,我出来的时候,皇兄已经受了伤,还是昏迷不醒。”
他是因为怀乐……才受得伤。
怀乐脑子里乱成糊浆,却还在转着,担心就容易出乱子,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指甲掐入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准哭,梁怀乐。
看着轰.炸的方向是长京的皇宫。
皇宫这么大范围的爆炸,火药的埋放范围也会很大,皇宫守卫森严,外人进去很难,要想在皇宫内埋伏。
能做到这些,必然是傅忱的先手。
那哥哥和他应该都不会有事。
张了张嘴,怀乐还是把手里握得生烫的玉佩给了旁边的暗桩,“城内乱,人手还是需要去调。”
“往里面走就是枣花村了,里面很安全,怀乐在里面安置等你回来,你去调人帮我哥哥和陛下。”
暗桩拱手,“陛下曾吩咐过属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娘娘半步。”
怀乐捏紧拳头,轻声,“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也不要叫闲闲小太子。”
让人听见了不好,何况,他已经忘记了,都记不得了。
怀乐反问他,“陛下让你跟怀乐,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怀乐的话。”
“.....是。”
暗桩知道怀乐要说的下文,“但您的安危至上。”
至上,纵使小太子有事,暗桩也要保怀乐。
“让你去你就去啊。”
闲闲本来很乖巧,但到底是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声巨响吓得憋嘴哭了起来,傅唯禹的眼泪打到他的脸上,他哭得越发凶狠了。
傅唯禹手急无措看着怀里的孩子。
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和自己皇兄肖似的面庞,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兄的孩子.....
皇兄眼皮子底下最得力的人都叫他小太子了。
“皇嫂.....”
怀乐接过闲闲,抱在怀里晃悠哄他,吻他的额头和脸蛋,眼泪也跟着汪汪。
“不哭不哭.....”
明明是在哄闲闲,嘴里说的是不哭,怀乐自己就忍不住了。
“不哭不哭。”
回到自家娘香软的怀抱,闲闲和傅忱一样,有着极强分辨味道的能力,闻到怀乐身上的香味,两只手伸了伸,呜一声,就再也没有哭了。
只是眼泪珠子挂着,长而密的睫毛湿答答黏在一起,嘴里嘟喃吐着泡泡。
“对不起皇嫂,我吓到........”傅唯禹不知道闲闲的名字,索性没有下文。
她的侄子.....
怀乐咽了一口气,和暗桩讲,“你跟了怀乐,就要听话,若是不去,也不要再跟着怀乐了。”
暗桩知道治好了忘症的怀乐不是那么的好讲话,听南梁二殿下说的那些话,过往的事情太早了。
小公主从小是顶聪明的人物,但幼年时命运多舛,时至今日...
虽然不如小时候,历经那么多事,她的绵软已经带了攻击性。
暗桩最终拗不过怀乐,他先将怀乐送到了枣花村。
万娘子乍见到怀乐和孩子,高兴坏了,没等怀乐说在这里叨扰,她就拉着怀乐和傅唯禹住下,给她们安排了地方。
外头战局很乱,打得长京四分五裂。
枣花村跟世外桃源一样安静。
里头的人为了保命,这段时间日都不出去,外人没有人带路,也进不来。
暗桩把所有剩下的心腹全都留下守护在枣花村的外围,信号弹留给他们若是出事,汴梁长京所有线人都会倾巢出动,保护怀乐。
他孤身纵了傅唯禹骑的那匹马去了汴梁调兵,力求最快。
柏清珩的尸首没有被处理,葬到了枣花村,怀乐给他立了一个墓碑。
这里僻静,很适合他原本的性子。
怀乐看着墓碑,想到柏家对怀乐的恩情,总是忍不住眼红。
傅唯禹连连跟怀乐道歉。“小嫂子,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小嫂子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当时冲上去,只是想保护小嫂子。”
傅唯禹哪里真的想要杀柏清珩,她只是想冲上去,拿着剑壮胆,心里害怕,跑得六神无主,那剑也是在惊惶当中胡乱刺入的。
“我真的没想杀他,嫂子,你别生我气,也别哭啊。”
要叫皇兄知道,保准要把她收拾一顿实在的。
还有梁怀惔,若是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叫她欺负哭了,虽然也算不上哭,去也是因为她哭的,只怕心里会更厌恶她吧。
傅唯禹现在恨不得把怀乐当小祖宗供着,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
怀乐不让傅唯禹叫她皇嫂,让叫名字,傅唯禹是改了口,怎么改都不改一个嫂字。
“我知道...”
怀乐只是难过,柏家的人都因为怀乐死掉了,怀乐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到头来只能多烧一些纸钱,掉几滴眼泪。
......
梁怀惔气喘吁吁看着眼前的残烬。
看着眼前的残肢断臂,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肉味,血腥味,汗味,浓烟味,各种味道杂成交错,无比的难闻。
他的面孔都被高温熏得轰烫,其余人的佩剑都断了,唯独他的烟城月还好好的。
西律的先太子,双膝跪地,浑身只剩一副烧焦的骨架,已经被轰炸得面目全非了。
梁怀砚尚且好一些,关键时刻,冲出来一个胡女,替他挡了绝大部分的轰害,那胡女炸得四肢不全,头颅在不远处,眼睛看着梁怀砚所在的方向。
梁怀砚全身尚好,五脏六腑被震碎,吭不出一声,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来血,他的指尖微动,似乎想朝那个胡女的方向爬过去。
没挣扎多久,也咽了气。
起央追认出来,是古依兰。
傅忱遣人秘密将她带来了长京,她说她想要报仇,要亲手杀了梁怀砚这个负心的男人,可到了真正关头,见到他快要死了。
还是奋不顾身扑了上去,纵使自己粉身碎骨。
旁边的傅忱,撤得最快,按理说他除了前面受的伤,应该安然无恙。
这场火药早就埋了,他说的有来无回原来是这个意思。
利用西律先太子的激进,故意作出垂死挣扎的模样,一直窝在昭阳殿,把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引到玄门硬.干。
差不多时机到了,引爆埋伏。
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带过来的人手全军覆没了,靠近玄门附近的外围百姓,早就被傅忱驱散。
傅忱人手保留大半,他们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付祈安带人围着傅忱撤退有素。
起央追杀入敌方,深陷其中,对方将他包围起来,付祈安让退的时候,他眼看着出不来,就要被波及了。
梁怀惔猛冲跳进包围圈,把起央追扔了出来。
这会到了他自己身陷囫囵。
火药的引子已经燃了,起央追要上前,“梁衡之!”要叫他小心炸弹。
却被付祈安死拉住。
“别说话!”
付祈安也捏了一把汗,快要炸了。
傅忱闻声往这边看,他看到燃着的引线,丝毫没有犹豫,推开前面的人,抽了一把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把梁怀惔带出来,一路护着他还受了不少的伤。
引线烧到头了,傅忱先把梁怀惔推了出去,他自己的后背反而被火燎得一片模糊。
疼得脸都抽搐。
梁怀惔看到不对,很快意识到了。
傅忱居然舍命去救他?
疯了?
为什么要救他?他和傅忱之间,说是隔着血海深仇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