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离祭台不算远,此时却十分冷清,人多是去了那里,连侍卫都只有零星几个,也并不很尽忠职守。
雨依旧下着,谢长明的视线被雨水阻隔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忽然蹿出来一只猫。
猫是不聪明,也知道发生了大事,它找不到主人了。
谢长明停下脚步,单手拎起猫的后颈,垂着眼,看也没看,语气平淡:“养你有什么用?”
他对猫可能是有些感情,但那是对鸟的爱屋及乌,鸟都没了,那么点的感情几乎也不剩下多少了。
他继续说:“你讨他开心了吗?保护他了吗?”
又慢慢地添了一句:“算了。”
他自己都没能做到。
盛流玉出了任何事,只有一个原因,是谢长明没有当好饲主,没有负责。
猫能嗅到谢长明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主人没在他的身边。
辟黎本来就是很聪慧的灵兽,胖猫在盛流玉身边待久了,也逐渐耳濡目染,对幻术远比一般的辟黎精通。以谢长明的修为和心性,它绝不可能让谢长明做梦,连最开始的心门都敲不开。
但现在它很乖地吐出编织好的梦,展示给谢长明看。
它的幻术并不高明,过往十几日的事如走马观花般一掠而过,有种不真切的模糊。猫是只灵智未开的小兽,很多事不是很明白,本能地觉得危险,便更加用心地编织。
谢长明将猫提得更高,他说:“把那个人找过来。”
猫也不嫌弃外面下着雨,谢长明这个坏人逼迫它一只小猫做童工,它直觉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与主人有关。
猫蹦蹦跳跳地走了。
谢长明走进长廊中,屋檐遮住雨,背风那一边的栏杆都是干的。
他的伤口还在滴血,他半脱下衣服,坐下来包扎伤口。
直至此时,他才感觉痛得厉害。
未曾这般痛过。
百年大典的那一天,邹行没有去祭典的湖边,他也没有当值,无事可做,寻了个角落,幻化成原形发呆。
他的原形不是那种巨大的鸟,小小的一只,落在枝头,一片宽大的树叶就足够遮风挡雨了。
树枝轻轻地颤抖,邹行转过头,看到一只体形巨大、面目狰狞的白猫对自己摇尾巴。
鸟的本能是害怕猫这样的捕食者的,他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到半空,直至越飞越高,猫也越来越小,他才认出来这只猫是盛流玉的。
邹行:“……?”
他以为是殿下有事要找自己。
灰的天,乌的云,遥远长廊上的红漆是连绵阴雨中唯一的亮色。有人倚在那围栏上,披了件灰色棉袍,能隐约看到身形,也足够邹行认出那人并不是盛流玉。
邹行的脚步声很轻,隐没在雨中,几乎没发出什么响动,便听那人叫自己的名字。
“邹行。”
邹行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那人身形高大,是个面容英俊的青年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感觉不出修为,但脸色是过度失血后的苍白。他就那么坐在围栏边,残缺的刀和碎成几块的弓都搁在一旁,倒是没沾血,只是浸满了水。
那人的眉眼寡淡,掀了下眼皮,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问:“他叫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