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行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他本能地畏惧,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就像他会在化成原形时害怕猫,这是长久以来烙印在骨子里的警觉与害怕,人也会畏惧过于强大的人。
谢长明的手肘抵着膝,他的神志还算清醒,但一贯的耐心已经摇摇欲坠,他不显得疾言厉色,只是说:“我不是他,没那么好心,最后还会叮嘱你别跟着他。”
邹行很疑惑:“殿下怎么了?”
猫撕心裂肺地叫着。
出于畏惧,或是出于这只猫——这只属于盛流玉的猫——明显和眼前这个人很熟稔,邹行终于道:“殿下回来后,只做了几件事。一开始去藏书阁看了好几日书,后来同长老们谈过几次话,便要主持祭典。对了,有一件事,殿下让我去找了个侍卫,那人叫崔令颐。”
再多的邹行也不清楚了。
谢长明放他离开。
邹行匆匆忙忙往回赶,路上凑巧撞到个人,是与他交好的朋友,着急地抓住了他。
邹行愣愣的:“怎么了?”
朋友道:“你怎么在这?天都塌了!祭典诏谕已下,盛流玉叛逃魔界,有人以一己之身,平了献祭的阵法,听说他进小重山内殿了。”
……是方才那个人。
朋友继续道:“那人的修为极为高深,估计我们抓不到,不如几人凑在一处,若是查找到蛛丝马迹,再上报给长老。”
邹行依旧在原地发愣:“……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盛流玉最后对自己说的话,那个时候,盛流玉已经决定了今日要做的事。
但小重山不再清静,不再崇高,不再那么被世人信任,来来往往所有人都隐约明白一件事,盛流玉叛逃只是一个开始,而长久以来,深渊沸腾,饿鬼暴.乱,俗世纷扰,修仙之人不能成仙,都得有个结果了。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谢长明没有选择顺着邹行说的事查下去。
太慢了,而且他太明白盛流玉了。当察觉到这件隐秘的旧事时,盛流玉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一定会去问一个人。
盛百云。
谢长明推开门时,盛百云正端坐屋中,他长得与盛流玉在眉眼间是有些相似,更有一双天下少有的金色眼瞳,一眼便能看出是盛流玉的父亲。
盛百云并无惊讶,甚至笑了笑:“原来,要找的人就是你。”
又有些疑惑:“世上确实许久未曾有渡劫期的修士了,但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谢长明的眼神平静,他静静地看着盛百云,小长明鸟的父亲,说:“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我会杀了你。”
盛百云笑了笑:“看来他的确很了解你,当时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抬起手,取下自己的右眼。当假眼离开眼眶后,便成了一枚绿色的翡翠珠子。
盛百云道:“两百年前,我坏了一只眼睛,照世明替我做了一个。这枚假的眼睛可以做到真眼做不到的事,它会记录一切。但只能看一次。”
确切来说,不是只有一次。而是假眼虽然能记录主人看到的一切,但选择将某一天投放成像后,那一天的记录便会被提取出来,不能再恢复成原来的记录。再将时间拨到别的天数,之前看过的就会消失。
盛百云将记录拨到他同盛流玉说话的那一天。
盛流玉坐在窗户旁,他半推开窗,有风吹进来,他看起来很沉静,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轻轻道:“你输了一次,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一只眼睛,然后一直在输,一直被摆布。小重山的长老都知道这件旧事,他们不想扶持你,而是认为我会给小重山带来更多的天神福祉。”
他偏过头,略带着点笑:“父亲,您不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