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姜颂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床上躺着,但是心里始终挂念着地球另一头的小崽子。
顾长浥成绩好生活规律,没有任何不良习惯也没结交任何不三不四的朋友,比当年被姜父压着走正道的姜颂还要规矩。
标准得就像是比着尺子在生长。
“可能是我想多了。”姜颂看完邢策的记录,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你担心什么呢?”邢策有些不明白,“姓顾的现在不说是叱,叱咤风云也差不多了,没有任何值得你这,这个病秧子操心的了。”
“是是是,”姜颂喝完汤,暖暖和和地钻进羽绒被里,“病秧子睡会儿。”
邢策自己有房间,怕吵着他睡觉,拎着电脑出去了。
招待所的墙皮很薄,外面人来人往的,能听见忽高忽低的脚步声。
姜颂就着琐碎的人声,睡得并不踏实。
他梦见当年带顾长浥去朋友那做心理咨询,也是很冷的天气,一呼一吸都起白雾。
咨询时间家属只能在外面等着。
朋友和顾长浥在咨询室里聊了很久,天快黑了才把姜颂叫进去。
朋友拍了拍顾长浥的肩,“很不错的小伙子,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和姜颂说两句话。”
咨询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绿萝放在加湿器附近,表面凝了一层水珠。
姜颂原本是天塌下来都不吝的性格,其实很少紧张。
但他一见朋友把百叶窗掩好,立刻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他还好吗?”
朋友给姜颂也倒了一杯水,“还好还好,你别着急,先坐下。”
姜颂端着那杯温水,眼睛随着朋友走。
“是这样,我给他做了一些量表,也和他聊了聊。”朋友把几张纸递给他,“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表征,现有的这些数据也不能证明他有人格障碍,别紧张。”
姜颂很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没有特别不好,那是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不能算是问题。”朋友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年轻人嘛,来做心理咨询,尤其是被动的,都会本能地抵触别人探究深层的信息。”
“你是说他说谎?”姜颂不由皱眉。
“我并没有证据。”朋友耸耸肩,“因为长浥在清醒状态下,所有量表中的指标都过于恰到好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不是完美,而是平常的、大众化的。他的性格不突出,也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需求,他是我见过最沉稳的青少年。
但实际上,过于圆滑本身就是一种异常。社会人群在心理的各个方面都是正态分布的,没有人可以刚好所有指标都处在正中央。”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伪装。”朋友轻声下结论。
姜颂站在百叶窗旁边,食指把嫩绿色的塑料薄片拨开了一点。
顾长浥靠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看一本杂志。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姜颂抿了抿嘴,放开了窗帘。
“你不要着急,姜颂。”朋友捏了捏他的肩膀,“这只能说明他的意识在自我保护,而且他非常聪明,有很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不能说明任何其他的问题。”
姜颂闭上眼,想起来顾长浥把他推在冰箱上的那一晚,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因为在那之后顾长浥并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一切都像是一时冲动。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就好……那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