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完结章

缔婚 法采 5295 字 3个月前

那人嗑着瓜子,将皮随口吐在地上。

正是在街上闲逛的谭有良家的。

当下,她眼见乔荇离开吉祥印铺的步履匆忙,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似得,眼中精光一闪。

乔荇前脚走远,谭有良家的后脚就进了吉祥印铺。

她想问出些什么来,可惜掌柜和伙计皆是嘴紧,什么都没问出来。

只是她越想越不对。

掌柜伙计嘴这么紧,看来项氏在这里确实有事啊。

什么事呢?

她非常好奇,然而凭空想象是想不出来的,只好暂时离了去。

前后脚接连来了两封信,项宜看着也有些奇怪。

不过,若是更加紧急的事情,项寓定然忍着不耐,直接送到谭家来。

项宜先拆开了第一封。

是寻常的家信,妹妹项宁执笔,说了些两人的近况。

父亲死后,姐弟三人在老家守孝。孝期结束项寓便要去报名科举。

他并未因为父亲项直渊的事绝了科举之路,可却没有人答应为项寓科举作保。

本朝科举必得有人作保才能报上名,项寓无法科举,项家就再也没了翻身的可能。

项宜便是在这般情形下,嫁到了谭家来。

谭家是世家大族,名号响亮,谭家人甚至不必出面,只要有名号镇着,项寓便可踏入科场。

他极争气,两年连考三场童生试,顺利中了秀才,之后就同项宁一道,搬到了维平府青舟县住,眼下就在青舟书院读书。

青舟书院原本只是山间小私塾,在众多世家大族的族学面前不起眼。但却是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仅存的能读书的地方。

项直渊任维平知府时,一手将这小私塾办成了小有名气的书院。

书院的先生都与项家人相熟,项宁项寓过得顺当不少,且距离项宜所在的清崡县路程不远,姐弟之间相互有个照应。

项宁先说了些平日里的琐事,接着项宁说了项寓读书的事情。

项寓中了秀才还不满一年,想去参加今岁秋的乡试,书院的先生认为他这般年岁不可能考中,就没准备让他去。

只是项寓是个执拗的性子,非要先生出乡试的题目给他作答,若是答好了,便去考一回试试。

没想到,项寓还真就交了一份让先生惊喜的文章,几位先生一商量,就准了他。

考不中也不要紧,继续学便是了。

项宜看得眼睛发亮,接着便瞧见项宁清秀玲珑的字迹下,出现一行飞扬凌厉的字。

“今次乡试,寓势在必得,届时让长姐脸上多添几分光彩。”

是项寓的字。

不等他中举,项宜就已经止不住翘了嘴角。

下面仍是项宁乖巧干净的字迹,小姑娘委婉地认为,项寓虽然骄傲地像一只公鸡,但一举中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项宜眼角眉梢都翘了起来。

乔荇在旁探头探脑看着,突然问了个问题。

“要是咱们家小爷考中了举人,会不会接夫人回去呀?”

她总有些新奇的想法,项宜笑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乔荇道,“夫人您想呀,小爷这么疼您,肯定舍不得您在谭家受委屈。中举之后,就没人敢再在小爷的科举路上使绊子了,小爷也算有了好的出身,说不定想让您和离回家呢。”

她说得似乎顺理成章。

弟弟项寓才刚考中秀才不久,还没人想过他中举之后的事。

项宜在乔荇的话下,愣了一愣。

一阵风从窗外挤进来,扫荡着桌案,将另一封未打开的信吹落在了地上。

乔荇连忙将信捡了起来,“夫人在想什么?信都掉了,您要看吗?”

是第二封信。

项宜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心神,将第二封信拆开了来。

想想项寓的性子,项宜几乎要落下冷汗来。

好在项寓并不知道事情发生在谁人身上,只是一桩隐去了姓名的事情而已。

项宜提笔写了回信,自然不能提及那件事分毫。

她说了另外一桩事情,腊月初九是他们母亲的忌日。

项宜娘亲梁氏病逝的时候,她八岁弟妹三岁。

梁氏看着年幼的孩子至此就要没了着落,心焦得厉害,又怕项宜日后落了个“丧妇长女”的名声,被别家厌弃,便让项直渊早早为项宜定下婚事。

而项直渊替项宜缔结的这门婚事,就是谭家。

可惜,项宜虽然避过了丧妇长女在婚事上的尴尬,可嫁进谭家的她,过得并不似母亲所期盼那样......

母亲忌日将近,项宜没富足钱财似父亲在世时一般,为母亲做水陆道场,只能叫了弟妹一道,去安螺寺为母亲斋戒一日,点上一盏长明灯。

谭廷让人将内院厢房辟成了书房,将自己在正房里原本为他定做的高大书案搬了过去,然后让人放了一张稍矮一些的书案过来。

谭廷将谭建叫了过来,让谭建请项宜做一枚闲章,又拿了一整套上好的白玉石出来,谭建的闲章只需要一只,其他都送给了项宜。

谭建不懂大哥怎么让自己出面,只是当嫂子不肯收下,自己死皮赖脸求嫂子留下那些白玉石的时候,才隐约有点明白。

为谭建做闲章,便不完全是私事了,而谭廷又搬去了正经的书房里,项宜便将她篆刻的一应物什,从乔荇房里搬了回来。

那张稍矮的桌案与项宜甚是相合,刻起章来越发得心应手。

因是给谭建做章,她又一向喜欢这个二弟,颇为认真。

只是谭廷一回了正房,她就停下手不做了。

谭廷都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回房了,只能越发放轻了脚步。

某次他回房的时候,项宜和乔荇竟然都没发现,两人正在房中,说过两日去安螺寺为梁氏忌日斋戒点灯的事情。

谭廷的生母过世更早,但每年他生母忌日,谭家都会让安螺寺做整整七日独姓水陆,后来不用谭家吩咐,安螺寺的主持也都会把每年那七日空出来,单为谭家所用。

听着她们说梁氏忌日也不过斋戒点灯,谭廷便想同她提一下水陆道场的事情,但他想了想,没有直说,而是转身出了门去,安排正吉替他去一趟安螺寺。

正吉领命立时去了。

谭廷站在廊下吹了会风。

他想起上次去维平府检视大堤竣工之后,专门去绕到青舟书院附近打听了一下。

项寓和项宁果然住在书院山脚下的镇子里。

他们没什么钱,只能在镇子边缘典了个老旧的二进小院。

项宁身体不好,多半时间留在家中,项寓不便留她一人在家,每日还要借书院的马上学下学,而他着实勤奋不似谭建那般,小小年纪进学风雨无阻......

房中项宜和乔荇说话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摆打转。

谭廷想,他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与他们姐弟三人缓和些关系。

项宜每年都会去祭拜自己的母亲,赵氏并没有阻拦过她,也会替她添一笔香油钱。

只不过梁氏忌日的前一天是腊八,谭家有施粥的惯例,项宜会在腊八这天早早地领着谭家族人支了铺子施粥,待到下晌施粥结束,再赶去安螺寺。

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次身边还带了个杨蓁。

杨蓁从前在京的时候,也跟着家中一起施过粥,但多半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主家只短暂出面。

不过谭家不一样,项宜从头到位地守在粥棚旁边,施的腊八粥也当真是用料十足的粥,每人都能盛到稠稠一碗。

杨蓁跟着搅动粥锅,问项宜。

“嫂子为何不让管事或者是族人来?腊八还挺冷的。”

项宜笑说动起来就不冷了,又跟她低声解释,施粥这种事,纯属于帮扶庶族寒门的穷苦人。

但架不住世家的人里,有人想在里面捞油水,有人做事不上心,也有人干脆不想便宜领粥的穷苦百姓,不少世族都闹出来施粥反而害死了人命的事情,与当地庶族之间几乎刀枪相见。

她巡视着粥棚的秩序,“年景不好,尽量不要在这关头闹出事情来。”

庶族百姓在寒冬腊月里吃不饱穿不暖,世族子弟却居于暖屋身穿绫罗,一旦双方摩擦起火,将平白招致许多祸事。

杨蓁是行伍人家出身,父兄皆在军营,也听说近年来世族与庶族之间摩擦不断,有时甚至需要官军镇压。

她来之前,母亲还嘱咐她少出门,怕谭氏一族和清崡其他百姓间关系紧张,不过眼下看来,清崡比旁的世族聚居地,要正常的多。

就说施粥这事,谭家的粥水用料十足,寒门百姓们过来领粥无不道谢,许多人都认识大嫂,还要特特要同她躬身说上一句。

“项氏夫人安好。”

大嫂则难得地露出笑颜,“安好。”

杨蓁越发喜欢这位大嫂了,听说她晚些时候要去安螺寺,待谭建从族学下学,便道也要跟着去。

“啊?娘子,那是嫂子去祭奠她娘家母亲。”谭建提醒。

杨蓁说知道,“难道我就不能和嫂子一道,祭奠她娘家母亲?”

谭建:“......”

她歪头问谭建,“你到底去不去?”

谭建当然想去,今天去了还能蹭上安螺寺的腊八粥。

安螺寺的腊八粥用了一些不同的食材,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但他不确定这样合不合适,也怕大哥训斥他时文还没写好,就天天想着出去玩。

他跟杨蓁商量,趁着嫂子还没走,去正院问问可不可以。

......

正院,谭廷虽未跟着女眷去施粥,但让人去县衙支会了一声,县衙极有眼力地派了一支巡逻队,谨防混乱生事。

这会施粥结束,项宜回了内院,谭廷也回了来。

今日到了下晌,风大了起来,安螺寺又在山上,山风只会更烈。

谭廷负手立在庭院树下,思量着跟她说,风太大了,他送她过去。

门帘一动,她换了一身米白素面的长袄,头上只戴了一只银簪,与乔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