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谭廷开口问,妻子便直接道了一句。
“襄哥儿今日有些闹腾,大爷今晚去书房睡吧。”
谭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哀怨地看住了妻子,可妻子好像没有察觉一样,只顾着照看他的臭儿子。
谭廷没办法了,多么美好和谐的一晚被搅没了影。
他当晚闷闷歇在了书房,翌日早早去上了衙门。
因着妻子孕前,他多半在家中办差,衙门里不少事情都只能通政司的老大人们来做。
这会儿老大人们见他来了,都亮了眼睛。
“元直可算回来了,快快,好多事等着你。”
谭廷自进了衙门就没再停下来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衙的时候。
老大人们是不会宵衣旰食地忙碌的,到了点就都走了,只剩下一位过来拍了拍谭廷的肩。
“元直辛苦了。”
谭廷连忙笑道不辛苦,又想到这位老大人近来确实帮自己做了不少事,于是特特起身同他道谢,还道,“听闻您爱赏鉴前朝大家的花鸟画,我府上恰有一幅,可惜赏不明白其中妙处,不若明日送到您府上。”
这位老大人一听,禁不住抚掌道好,只觉得眼前年轻的谭家宗子,可真是前途无量。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谭廷并没有不舍。
他又多在衙门留了两刻钟,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就起身回家去。可巧在路上见到了老友李程允。
李程允不知道从哪儿来,还换了匹马,整个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甚是愉悦。
谭廷瞥了他一眼,他似有察觉,也看见了谭廷,驾马靠了过来。
“元直下衙了?回家去?”
谭廷没说话,点了点头,见李程允满脸的喜悦,似有什么大喜一样,便问了一句。
“这是有什么喜事?”
李程允说不是大喜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他说着拍了拍□□的马,喜气洋洋的。
“我家县主回了娘家,恰遇上了马市,大手一挥替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来,刚写信给了我,马也一并送了过来。”
谭廷打量了他□□这匹马,果见不是寻常马的模样,点了点头。
“是匹好马,难得县主待你有心。”
李程允道这是自然,他突然看了谭廷一眼,“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两人都没想起来,李程允便道回头想起来再说吧,还道,“我得赶紧回家,给县主回信去。”
说着,就骑着马走了。
谭廷这会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有点说不清的羡慕之感。
他亦回了家。
想着妻子必然也和之前以前,坐在窗下等着他,可他回了正院,却根本没瞧见妻子的一片衣角。
“夫人呢?”
“回大爷,夫人带着襄哥儿去了二夫人处。”
谭廷闻言,便让丫鬟过去通报一声,跟夫人道一声他下衙回家了。
他想宜珍听了消息,定会回来的。
要是宜珍能把臭儿子放在谭建院子里,自己回来就更好了。
可他左等右等,却只等到了丫鬟回来回话。
“大爷,夫人说请大爷自己歇着,夫人晚些时候再回来。”
话音落地,谭廷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会如此?
可仔细想想,妻子昨日便只顾着孩子不顾着他。
旁人家的妻也是这样吗?
他一下就想到了今日见李程允,看到的秋阳县主买来送给李程允的汗血宝马。
更重要的是,不光送了礼物,还送了信来......
念及此,谭廷忽的就想到了他去京畿安抚考生的那一次。
他给她写了信,翘首期盼她的回信,但盼来盼去,只盼到了一句口信而已。
她那时都不肯给他手写一封回信啊......
虽说后来也有了她亲笔的信,但谭廷想到第一次时落空的期盼,又结合眼下自己的处境,真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滋味。
谭廷揉了揉头,竟然开始羡慕起来李程允、李程许,甚至还有谭建。
可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也许他的妻子就是这样偏冷淡一些的性子。
他不欲想这么多了,人总要知足常乐。
手上还有些琐事没能处理完:
远在清崡的母亲赵氏给小妹定了赵家的子侄为婿,想让钦天监帮忙合一合八字;
族里的族学收了不少寒门书生,各方面都有些挤了,谭廷也需要拨下银钱扩大族学;
齐老太爷的身子养了两年才能下地走路了,前些日犯了酒瘾,约他出去喝酒;
而有些寒门学子进京赶考,得了何冠福他们的引荐前来求见,想要听听他对接下来春闱题目的看法.......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谭廷都要一一安排,他只能叹气摇头,让自己慢慢收敛起来心思。
就算妻不似他在意她一般在意自己,可他们也是结发的夫妻,还有了他们的孩子,虽然是个欠揍的臭小子......
可日子还长,能平安相伴就很好。
谭廷叹气收敛了心神,正欲去书房里理事,忽的听见了庭院里熟悉的轻缓脚步声。
不是说晚些时候才回来么?
谭廷虽劝着自己放下心思,可心跳却不由跟着那脚步声跳了起来。
下一息,珠帘清脆的响了起来,有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只一眼,谭廷就看住了眼前的人。
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秀莲花纹的衣裙,梳妆整整齐齐,发髻上簪了他前些日给她打得一套红珊瑚的头面,素来淡妆的脸上擦了娇艳的口脂。
整个人明艳、喜庆又动人。
谭廷恍惚了一下,可她却端着一个黄花梨木的托盘,浅笑着走到了他身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大爷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