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前,他给薛迎打了通电话。那边除了薛迎的声音,还有嘈杂的马路声响,显然她正在赶过来。而薛迎在通话中也是这么说的。
蟹肉饭团冒着热气,从倾斜的滑轨上滚到聂言手边。粒粒分明的白米被透明塑料包装袋勒出裂缝,从中漏出艳红的蟹肉丝,白米清香与蟹肉浓郁的香味顿时在一小块区域蔓延开。聂言都觉得自己饿了。
但是这是给阿尔忒弥斯的。阿尔忒弥斯心情已经坏到极点,又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肯定又饿又难受。调查到一半时聂言已经分出一半的心思在想在外面等的阿尔忒弥斯,为阿尔忒弥斯的状况胡思乱想同时暗暗希望小孩的心情没有坏到直接把这里夷为平地的地步。
还好,阿尔忒弥斯还是很乖的,分得清轻重。
聂言不怕烫似的将刚出炉的饭团拿起。他打算先用饭团给阿尔忒弥斯垫垫肚子,好让他把阿尔忒弥斯毛顺好,然后再带阿尔忒弥斯去吃点好的补偿一下。
小朋友一直坐在不远处的等候厅,那里有警员看护,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走廊尽头就是等候厅。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聂言走进明亮的大厅,马上就看见坐在铁质长椅上的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侧过身,背对走廊,面向墙壁,把自己抱成一团,似乎要把自己与外界隔离。
很生气,会很难哄。哄不好麻烦会更大:把小朋友追到手的概率直线掉到0。聂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半跪在阿尔忒弥斯身边。
从他的角度可以睹见男孩子像翎羽般弧度优美的长睫。睫羽浓密至极,低垂时盖住眼睛,让人分不清阿尔忒弥斯此刻是梦是醒。
“阿尔,还生气吗?”
阿尔忒弥斯没搭话。
“阿尔?”
聂言凑近些,仔细地看,看见少年脸颊上细密的汗珠,白得透明的脸色。
他试探地碰了碰阿尔忒弥斯的手臂。
少年往旁边倒去。
*
阿尔忒弥斯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体内尖锐得像针尖、连续得如潮水冲刷沙滩般的疼痛;还有彻底坠入无意识黑暗前,被聂言抱住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一轮朦胧的圆月。月亮向四周辐射柔和的白光。他盯着这轮模糊的、带着重影的光环,听到光亮背后有两人的对话声。
“你来还是我来?”是一个女声,“还是你来吧。打麻醉这事,以前在研究组里你做得比我好。”
“你在开玩笑吗?你明明知道我都多久没碰这个了。”另一个人反驳。
他听出后面的声音是聂言的,那那个女声的主人显而易见。
阿尔忒弥斯眨了眨眼,酸涩的眼球有所湿润。眼前白月的重影渐渐收拢,原本模糊不清的、白茫茫的月亮变得愈发清晰,在中央长出手术灯的花纹。
“磨磨蹭蹭的,小孩都醒了。”薛迎转头,在护目镜和口罩后面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阿尔忒弥斯目光有点溃散,但还是尽力集中在薛迎身上,迷迷糊糊地望着她墨绿色的手术服。他看着她将针头刺进他的右手皮肤,随着尖锐的刺痛消失,透明的麻药被推进血管。
“阑尾炎。”薛迎拔出针头,跟他解释,“做个小手术就可以解决的小病,明天你还能活蹦乱跳。”
阿尔忒弥斯没出声。他和薛迎有过一段时间接触,但关系没有好到能信任她。
麻药打完要等待药剂生效。可是,已经超出预计时间,阿尔忒弥斯还是睁大眼睛看着手术灯上的纹路。薛迎给手术道具消完毒,看了看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阿尔忒弥斯,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聂言,你过来。这小孩在抵抗麻药生效。”薛迎对旁边说。
同样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聂言来到床边,跪下,与阿尔忒弥斯的视线持平。他轻柔地抚摸阿尔忒弥斯柔顺的头发,将黏在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温暖的体温隔着术用手套传递。
“我一直都在。”聂言的声音在口罩后面显得低沉,闷闷的。
阿尔忒弥斯迟疑地看着他。
“你睡醒后,给你做你想吃的。任何都行。”
阿尔忒弥斯迟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