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警警惕地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接过证件翻来覆去看,确认没造假才还给蒋危,枪口指了指岗亭:“进去吧,在前面登记一下车牌和访问时间。”
下午两点有每周例会,所有人都去开会了,楼道里除了执勤的武警基本没什么人,蒋危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直奔到庄部长的办公室,转了转门把手,门是锁着的。
“在开会。”庄 的风衣领子立起来挡住脸,帽子压得很低,“他以前开会的时候不锁门,但也不轻易让我进他办公室,有急事才来。”
蒋危顿时有些心虚,显然是从9 22案之后,庄部长才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他偷偷看了庄 一眼,但庄 神色平静,看上去没别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件事。
办公室没见到人,庄 又去了楼上的大会议室,会议室后门留了道缝,经常有来晚的人从后门进,庄 就站在门后,远远地往主席台上扫了两眼,找到他爸的身影,目光停留了很长时间。
“要不等他们开完会?”蒋危按着庄 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走吧。”过了良久,庄 淡淡地转过身,没有迟疑就转身朝楼梯走去,“看过就行了。”
蒋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颇有些不甘心:“我还没正式拜见老丈人呢。”
庄 突然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把蒋危看得心慌,正在想要不改叫公爹也行,庄 却继续往楼下走去,声音听不出一点儿情绪:“你在开什么玩笑?结婚证早都扔了吧。”
蒋危顿时想到,他确实很久没在家看见那两个红本本了,那东西不常用,也不知道当时被他丢在了什么地方,隐约记得吵架的时候他好像摔过两次,现在想起来,蒋危立刻觉得无比难过,像是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离开公安部大楼之后,时间还早,在庄 的要求下,蒋危把车开到了景山学校附近。
庄 刚一出生就被抱到蒋危旁边拍过照,小的时候,两人正赶上中国最后一批托儿所,长大了一起上军区大院的小学,中学在著名的景山,三环内这巴掌大的地方,几乎囊括了他们整个青春。
毕业以后,庄 有很久都没再回学校,一起翻过的墙,一起去过的网吧,一起吃过的路边摊,不管哪里都有那个令他厌烦的人的影子。
等到要直面生死这天,庄 又忽然觉得,不管好的坏的,那都是他再也不能重来的回忆,都一样值得怀念。
“以前那儿有个洞,”蒋危指着学校东北角的墙,“我带你钻洞,你说趴地会弄脏校服,非得从墙上面往外翻,那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么高,爬又爬不上去,钻又不肯钻,矫情得很,还得我在下面搭把手垫一垫,回来了又装得一脸老实,老师就骂我一个人。”
庄 眯了一下眼睛,无情地戳穿他:“那是你不好好写作业,我哪次逃课不是提前把作业写完的?就算老师问起来,也有交代。”
教学楼里读书声琅琅,蒋危不敢靠太近,他们以前的班主任非但没退休,还当上了年级主任,那是个数学老师,一想起那老头子和他的黄木尺,蒋危至今都心有戚戚。
“现在的小孩可辛苦多了,以前考试多轻松啊,只要多做两道题就能考前几名。”
“以前不辛苦的时候,你不是照样考全班倒一?”
蒋危被噎得找不到词还嘴,最后急了,直接开始摆烂,拿别的转移话题:“你就说你翻墙是不是我托着你的?最好吃的里脊夹馍是不是我带你去的?每次打架是不是我在最前面冲锋作战的?”
庄 低下头,很隐晦地微微笑了一下。
路过教学楼门前那面表彰墙,墙上延续以前的风格,给每个优秀学生的名字后面贴满了小红花,庄 顺手摘了一朵,对蒋危招了招手:“过来。”
蒋危乖乖低下头。
庄 又说:“耳朵。”
蒋危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精神体放出来。
“奖励你的。”庄 把小红花贴在狼耳朵前面,往浓密的毛发里按了按,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蒋翠花。”
蒋危对着玻璃看了看,似乎很得意:“侯老头都没给我发过花。”
“上大学以后,课变少了,比高中清闲很多,但很少有人叫我出去玩,我也没有帮别人写过作业。”庄 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还挺不习惯的。”
后来离开学校上车的时候,蒋危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朵小红花,那种心境像极了小时候第一次收到庄 送的贴红花的酸奶,少年人喜欢装酷,看到别人有的不会羡慕,也不屑刻意求之,但要是真的得到了,还是会发自内心地高兴。
直到很久以后,蒋危才想明白,也许他不是想要那朵小红花,而是想要庄 那朵,想要庄 把自己的给他,还要主动地亲手给他戴上,就要那个别人得不到的偏心与优待。
那天晚上回基地时,蒋危买了两箱啤酒拉回去,让食堂师傅加班弄了几盘烤串,四个人围桌小酌。
饭桌上蒋危和陆则洲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白遇河在一旁认真地听,时不时补充一点,庄 就一言不发地给四个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