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婵醒来时,她身上便裹着厚厚的披风。
屋子里炭火烧得绯红,却没有了那种呛人的烟。
辛婵裹着披风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床上来的,靠着床柱坐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辛婵才穿了鞋,走出屋外去。
林丰正在院子里修习功法,他一手拿着一卷玉简,另一只手还在小幅度地比划着。
也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林丰回头便见辛婵已站在台阶上。
于是他忙收起玉简,迎上前去,“辛姐姐你醒啦!”
辛婵“嗯”了一声,又望了望四周,“谢灵殊呢?”
“公子他有事出去了。”林丰飞快地答了一句,然后又连忙道,“辛姐姐,我灶上温着粥呢,我这就去给你盛一碗来!”
说罢他就即刻往厨房里跑。
辛婵走下台阶,就听到院门被人叩响。
她以为是谢灵殊回来了,可当她走过去打开门,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灰扑扑的道袍的卷毛小道姑聂青遥。
“辛婵姐姐……”聂青遥一见她,那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青遥?”辛婵见她鬓边,肩上都是雪花,便伸手替她拂去,又将她迎进门,“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在馥玉楼遇上谢公子了,他告诉我的。”聂青遥跟着辛婵走进院子里,一双手早已冻得通红,连指节都有些不大灵活了。
聂青遥只知道他们来时住过的馥玉楼,可她今晨在那儿等了许久,便只见楼门紧闭,也没什么人出现。
幸而后来谢灵殊来了,否则聂青遥也许就要失望而归。
“对不起辛婵姐姐,我师父和大师姐看我看得严,今天早上我趁着她们睡着我才跑出来的……”聂青遥抱着辛婵的手臂,说道。
话音方落,她便见林丰从那边的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碗热粥。
聂青遥的神情变得有点奇怪。
“你怎么来了?”林丰一见她,也有些惊诧。
“我不能来吗?”聂青遥哼了一声,反驳他道。
林丰摸了摸鼻子,也懒得同她呛声,只是将手里那碗粥递到辛婵手里,却又转而问她,“你……要喝粥吗?”
若是平日里,聂青遥定然是脖子一梗,扬起下巴,果断拒绝。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丹砂观弟子的风骨。
绝不与妖为伍。
但这会儿,她动了动嘴唇,有点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嗯。”
等到聂青遥跟着辛婵去屋里烤火,她看着辛婵低头喝粥,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辛婵姐姐,那个……嗯,林丰的伤没事罢?”
“这个,你应该问他罢?”辛婵抬首看向聂青遥。
聂青遥揪紧了衣角,有点扭捏,“那,那我不是和他不对付嘛?”
“青遥,难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是妖就一定是坏的吗?”
辛婵将手里的小碗放在桌上,“林丰虽然是妖,可你见他害过人吗?他有做过一件不好的事情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聂青遥几乎要把自己的发髻抓散了,她皱着眉,“我师父说,妖就是妖,即便如今没有作恶,也难保以后……”
“难道你要为了根本没有发生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猜测,而伤害你的朋友?”辛婵反问她。
朋友?
聂青遥的第一反应是,她怎么可能会跟一只妖做朋友?
可是……
昨日在城主府中,的确是他为了护她而受了伤。
往日里在丹砂观中所听过的师父的那些教诲犹在耳畔,但昨日林丰替她荡剑的身影又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聂青遥抬首就见林丰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
他是个爱笑的少年,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就像月亮的弧度。
聂青遥见他递过来的那碗里哪里是什么粥,分明是一碗热汤面,里头淋着不少辣油,还撒了葱花,上头还有一个荷包蛋。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粥,干脆做了碗面。”林丰将筷子塞到她的手里。
聂青遥垂眼看着这碗面,里头好像还有好几块肉,她手指收紧,捏着筷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吃啊?”林丰特地离炭火盆远了一些,毕竟他原身是干枯的稻草,理所当然地会怕火,但这寒冷的天气,又让他不舍得离火盆太远。
“我……”聂青遥抿了一下嘴唇,随后她就见辛婵用她喝粥的勺子探到她的碗里来,舀走了两块肉。
辛婵一见肉就动了手,聂青遥望着她,眨了眨眼睛。
“辛姐姐,我还蒸了肉包子,等会儿就给你拿来!”林丰记得辛婵爱吃肉,连忙说道。
“谢谢小丰。”辛婵咬着牛肉,冲他笑。
聂青遥吃面的时候,只用筷子一根一根地夹,跟数面条似的,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你做什么呢?是不好吃吗?”林丰从厨房拿了包子回来递给辛婵,就看见聂青遥那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没有。”
聂青遥回过神,见辛婵和林丰都在看她,她摇了摇头,连忙吃了一大口面。
磨蹭纠结了好久,聂青遥到底还是开了口,“那个……你的伤没事罢?”
她的语气有点不大自然。
林丰方才咬了一口包子,听见她的这话,还有点惊诧,但他还是答道:“没事啊,就皮外伤。”
聂青遥闻言,她抿唇“嗯”了一声,最后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小瓷瓶扔到他的怀里,也不看他,“这药是我们丹砂观特制的,疗效好。”
林丰也许是根本没有想到聂青遥还会给他送药,他捏着那只瓷瓶,疑惑地望着她,“小卷毛你吃错药了?”
只这么一句话,就令聂青遥神情一僵,然后她狠狠地瞪了林丰一眼,“臭稻草你不要就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