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也就是江陶过来的前两天,他接到父亲电话,让他赶紧请假回老家,弟弟刚从监狱出来没半个月,又因无故伤人被抓了起来,父亲让他回家帮忙处理。
陆驰屿当即告诉父亲,国有国法,打伤了人法律自然会制裁他,让他回去也没用,弟弟做错的事,就该他自己负责。
父亲在电话里大骂他没良心,家里供他上大学,他一个人躲在国外逍遥自在,家里亲人出了事都不管,并以死威胁他,让他一周内赶回国处理。
陆驰屿说回去是不可能的,弟弟不是第一次打伤人,请什么律师花多少钱都没用,而且他根本不打算帮弟弟出这笔钱,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父亲反问他:“你弟弟精神不好,你是个正常人,家里就你一个健全的人,你不管,那这个家就要散了。”
江陶来的那两天,陆驰屿从不敢当着他面接家里电话,不想让江陶看到他背后的腐烂。
父亲打不通他电话,直接打到他公司总部去了,不知道他在哪里找的电话,直接打进公司的投诉电话,接线员被他一次两次的烦,帮忙把电话转到了人力资源部,人事的经理了解后,打给了陆驰屿,陆驰屿迫不得已,只能转了一笔钱回去。
正好是江陶独自在家休息的那个下午。
等他汇完款回去,江陶已经消失了,打给江陶时心里又急又燥,江陶问他爱不爱他,陆驰屿答不上来,不知道爱不爱,他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他只知道他不想跟江陶断了联系,想他的时候能随时得到他的消息。
江陶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洒脱,自由,该吃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玩,该笑的时候大笑,从来不问爱不爱,一旦问出来,很多问题需要正视,比如,陆驰屿的家庭是不可能接受他是个同性恋的,他是家里唯一的“正常人”,贴上“同性恋”的标签,他也变成一个不正常的人了。
抛开这些,江陶能接受他父亲侏儒症、母亲小儿麻痹症加精神病,另外,弟弟和妹妹都因染色体问题导致身体不健全吗?
从前陆驰屿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总是避着他们,自从知道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哥哥被冻死后,他去问过家里一个老辈亲戚,那是奶奶的姐姐,他叫他姨奶奶,姨奶奶告诉他,母亲是家里另一个亲戚生的,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儿,不想养,偷偷扔了,对外宣称孩子病死了,被另隔壁村一家人捡了去。
捡去也没仔细养,原本是个健康的瘦子,除了营养不良,瘦了点,也没其他毛病,有一年被捡去的小姑娘发烧了,家里大人忙也没顾得上,小姑娘也不敢喊,等被人发现已经烧坏了,抱去诊所,医生说是小儿麻痹,感染了髓灰质炎病毒导致的,已经晚了,就算治好也有后遗症。
她的后遗症就是腿脚不便,精神偶尔错乱。
姑娘长到十七八岁,隔壁村的人来做媒,说那家人条件可以,就是男人长得不好看,有手艺,会做竹匠。
姑娘养父母巴不得她快点嫁出去,随便收了点彩礼,安排两人见了一面,逼着姑娘嫁了。
姑娘清醒的时候是不愿意嫁的,那个男人又矮又驼背,养母劝她,人家有手艺,会赚钱,去了饿不着,也不用干活。
后来两人就这么结婚了,什么都没有,就一间破屋,两年后生了个儿子,儿子手指全部长在一起,女人受不了刺激,精神错乱之下把孩子给冻死了。
再后来,他们生了第二个,也就是陆驰屿,幸运的是这个孩子是正常的。
于是,他们接着又生了第三个,是个儿子,小时候没发现任何不同,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的男人很骄傲,又连着生下第四个,这次是个女儿,五官长得很奇怪,眼睛像青蛙的一样凸出,额头也很大,男人把怨气撒在女人身上,认为是她有病才会生下怪胎。
好在男人还有点良心,没想过扔孩子,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除了陆驰屿,第三个儿子各种状况随之冒出来,他会经常控制不住的大吼大叫,会扔东西,会咬人,会满村的跑,遇鸡追鸡,遇狗打狗。
村里人让男人带孩子去卫生院检查,镇上卫生院医生说查不出来,让带去县里检查,男人带着孩子去了,回来又把女人也给带了去。
再后来,他们才知道,男人跟女人属于三代近亲结婚,他们刚好第三代,因为女人从小被扔了,扔的那家没吱声,捡的那家也没吱声,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嫁给了近亲血缘关系的男人。
生的第一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都是因为近亲结婚,夫妇两人携带相同的隐性致病基因,使后代遗传病的发病率升高,很不幸,他们家生了三个不健康的。
只有陆驰屿是幸运的。
第38章 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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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记事起,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家都是怪胎,只有一个正常的”,如果再被冠上“同性恋”的标签,那就变成“这家没一个正常人”了。
陆驰屿小学时不懂事,写了一篇参赛作文,在作文里写了自己的家人,他写,虽然他的家不如其他同学的大,虽然他父亲不如其他人的爸爸高大,但他仍旧爱他们,爱家里的每一个人,在作文中,他写了妈妈的行动不便,写了父亲的辛劳,写了弟弟对他和妹妹的维护,也写了妹姝的可爱。
作文交上去没多久,村长和校长一起到他家,让他把作文撕了,他们告诉他,他家人这样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人,是他们村的耻辱,让陆驰屿千万不要告诉村外的任何一个人他家的情况。
当时陆驰屿很不解,他明明写的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为什么校长说他写的不好,为什么父亲还将他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