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礼:“第一,如我刚才所说,大部分女性在爱情问题上并不够理智,她们很容易受亲属朋友的影响,所以第一件事你必须做好她家人的工作,她父母应该对你还算欣赏吧?但是她那个二哥,不太看得上你,这是你要努力的。如果她家人都看好你,你也就成功了一半。”
说到这里,他淡淡地补充道:“当年你外公外婆对我颇为看重,我和你几个舅舅也都很有些交情。你母亲身边多了什么风流子弟,你三舅都是马上给我通风报信。”
陆殿卿:“我知道。”
陆崇礼:“第二,投其所好,望舒这小姑娘倒是有些志气,看样子她是想上大学的,看看后面的情况,如果放开高考的话,你就支持她考大学。如果不放开高考的话,我会帮她留意一个读书的机会。”
“除了上大学,我看她脑子里最记挂的就是吃,她从小就比较贪嘴,你去把曾经吃过的所有你觉得不错的,都给她吃,只要现在还没倒的,都去吃一遍。你每月的工资和家里的补贴应该足够你花了吧,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补贴你一些钱。钱不是问题,咱们家从来不缺钱。”
他举例道:“虽然我当年并不太缺钱,但我也会省吃俭用,给你母亲送各样礼物,她就很喜欢。”
陆殿卿看了他一眼:“所以其实父亲并不缺钱,却故意省吃俭用让母亲感动,这不就是苦肉计吗?”
陆崇礼神情微变,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话不能这么说,我的生活费也是有定额的,况且国外的花费确实比较高。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作为男人,你要舍得花钱,做事要大方一些。”
陆殿卿也就不提了:“然后呢?”
陆崇礼:“第三,我不指望你能改变你沉闷的性子突然学会甜言蜜语,但是你可以稍微改善一下。你回家去看看笑林广记,全都背下来,再去看看英文笑话书,我记得你爷爷那里有一本线装的英文书,里面都是humorousstories。你拿来看看,每天对着镜子,练习用中文英文各自讲三个笑话,去观察下自己的神态,找一下感觉。这不光是眼下的事,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他淡淡地道:“我当年在英国读书,英语演讲辩论,以风趣幽默闻名校园,我记得你上学时候,你的演讲课分数也不错,你可以再提高一下自己。”
陆殿卿蹙眉,不过没反对。
陆崇礼:“除了这些——”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时说不下去了,之后很无奈地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从小博览群书,算得上学贯中西,精通几国语言,琴棋书画也都会,这不已经足够了?你过目不忘,以前看的外文书里面,诗集也有不少吧,你都能背吧?”
外国人的那些诗集可是直白热烈。
所以儿子不是欠缺文化熏陶,他就是榆木疙瘩吧?
陆殿卿略点了点头。
陆崇礼:“作为男人凡事要大度包容一些,可以多忍让,比如我从来不会和你母亲有半点争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根本不必计较。”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儿子是不是对小姑娘太忍让了?再这么教,儿子估计都要跪那儿了。
当下话锋一转:“当然了,凡事要有自己的原则,比如我就一直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虽然生活上我对你母亲言听计从,但是这么多年,我也承认我比较固执,在一些事上,并没有让步,总之就是抓大放小。”
他顿了顿,一时自然也想起许多往事,特别是早些年,她有她的无奈,自己却有自己的坚持,妻子一直包容着自己的一些想法,并没有半点苛责。
解放后,香港的条件要比大陆好很多,妻子的家人根本不舍得她来大陆,是希望他能过去的。但是妻子理解他的责任和抱负,不顾家人的反对,排除一切困难,舍弃了香港优渥的条件,来到大陆和他完婚。
之后,妻子更是舍命生下儿子。
结果也才相守十五年,世事变幻,妻子重病,他不得不忍痛把她送走。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六岁相许终身,白驹过隙,世事沧桑,转瞬已是四十一年。
这四十一年里,倒有一半时间天各一方。
回首一生,他也算对得起国,对得起家,可唯独辜负了她。
陆殿卿道:“我觉得父亲说得很有道理。”
陆崇礼心里有事,懒于应对,便敷衍地颔首:“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只能自己难过。”
陆殿卿:“我想了想,以后我要学着多哄哄,也许她就会喜欢。”
陆崇礼听这话,抬眼看了看儿子,心里却是许多感慨。
明明这儿子长得和自己相似,走出去人家也得说一句风度翩翩,但怎么言语中就是透着一股质朴的笨拙?
当下便很勉强地道:“差不多就这样吧……”
陆殿卿自然感觉到父亲的嫌弃,不过他还是道:“多谢父亲教诲。”
陆崇礼感慨:“我只希望你能少让我操心,你母亲前几天打电话还问起你来,你这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她交待。”
陆殿卿轻啜了一口茶,却是道:“父亲,你放心好了,哪天和母亲打电话,我会和她说的。”
陆崇礼漫不经心:“嗯?”
陆殿卿:“不管最后怎么样,我都会告诉母亲,父亲谆谆教诲,教我怎么哄姑娘家开心。我觉得我应该遵从父亲的教诲,因为父亲一定经验丰富,毕竟——”
他停顿了下,才恭敬地道:“父亲当年去上海,可是一支舞惊艳上海滩。”
陆崇礼一听这话,喝茶的动作顿住,所有的漫不经心尽皆散去,神情也复杂起来。
他打量着儿子,拧眉:“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
陆殿卿淡淡地道:“只是偶尔翻起解放前的旧报纸看到的,从时间来看,当时母亲应该在香港吧。”
陆崇礼一时无言以对,望向窗外,好半天没说话。
良久后,他深吸口气,委婉地道:“和你母亲说话时,你注意点。”
陆殿卿摆弄着那茶盏,低声说:“父亲,你想多了吧,我也没说我要说什么。”
陆崇礼正色道:“我希望你记住,这辈子,我只哄过你母亲。你无论说什么,都请不要脱离这个事实范畴。你母亲是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多年前的旧事,她如果不依不饶让我自证清白,我去哪儿和她说理去?”
只怕那不入流的报纸编辑都作古了,他总不能去挖坟吧?
陆殿卿也就道:“我明白,我也就是顺便想起来了,没有别的意思。”
当下也就不提了,视线挪向窗外。
这时候到了上班时候了,街道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大军,陆殿卿眼睛不眨地看着那边胡同口,视线几次被电车阻挡都不曾挪一下,专注而执着。
陆崇礼默了半晌。
心想这儿子也真可以,不就是自己拿捏了小姑娘一句,结果他还心里不舒坦了,嫌他欺负人家了?
看着他那痴情的傻样,陆崇礼不免叹息:“我年轻时候都不需要动一下手指,麻烦就前赴后继从来没断过,我什么样的没见识过?可除了你母亲,没有一个能让我看在眼里。”
怎么轮到儿子,就这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