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听罢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老和尚的泪水才收起来,转头又拉住我:“好孩子,你比我有勇气。想当初我和你婆婆要是……”

我转头看了眼外头热切盼望着婚礼早成,好放开肚子吃饭的豪杰,也拿出劝我四姐的本事劝他:“大师快替我们主持婚事,过了午时还不能成事,我叫你今日就跟老阁主团聚了。”

老和尚顿时就止住悲声,站在堂上利利索索地问肖竹:“你愿意娶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Do you?”

肖竹身板顿时挺拔起来,铿锵有力地答道:“I do!”

老禅师又转头望向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低下头又想了半天,终于视死如归地问道:“你愿意承认肖竹为你的丈夫吗?”

程序是不是哪儿差了点什么?不过算了,一个和尚主持西式婚礼,还能主持出花儿来吗?我看了肖竹一眼,觉着他比平时更加英俊风流,一嫁过来又就有这么大笔的陪送,人又听话……当着他的朋友,给他面子!

于是我也抬头,大有深意地看着主婚人,发自肺腑地答了一句:“我愿意。”

老和尚张口就接了一句:“新郎可以吻……”半截又转了回去,问了句不吉利的:“有人反对这桩婚姻吗?”

四下里一片寂然,无人应声。我死盯着老和尚,正等着他说正经话呢,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一群皂隶公差破门而入,领头的高声喝道:“不许成亲!”

这……这是哪头搞来的?别是我大哥托人行权,要搅了我的好事吧?

我谴责地看了肖竹一眼,他一个娱乐兼黑社会大老板,怎么封锁消息都做不到,让我大哥搞出这夭蛾子来?

他面上也闪过一丝惊愕,很快又收住了,向着台下打了个眼色,便有一把贿赂送到了官差手中。粮草先行了,他这大军才好开拔,走到院中拱手为礼,客气地问道:“在下这婚事并未越礼,不知几位差爷为何而来?”

那官差掂量过手中银两,才指了指头上,慢悠悠说道:“京中发来邸报,皇上驾崩了,民间禁嫁娶。”

肖竹双目微眯,又塞了块银子,先叫手下招呼客人,亲自带着那衙役到了内室:“听闻皇上只是有些身子不适,是何时山陵崩的,怎么消息忽然就传过来了?”

我跟在他们身旁探听内情,那衙役只推不知,说什么也不肯让主婚人把那句“新郎可以吻新郎了”说完。

一场好好的婚礼,就此吊在空中,上不来下不去。衙役们立逼着我们把红花彩缎都撤了下去,灯笼也不许挂了,喜宴也不许开了,来参加婚礼的江湖人士还差点被抓去盘问。

亏得来的人也都机警,有官司在身的,大多趁着差役才进门就跑了,后来牧影阁的银子塞的足,却也没出什么大事。那位领队的差役临走时还很客气地数着银子和肖竹说道:“我们也不是故意拦你成亲的,这不是上头的意思吗?也是你倒霉,谁让皇上今天驾崩了呢。”

皇上今天驾崩?

这话说得可就有深意了。京城离着济南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皇上要是过了子时驾崩的,眼下这个时辰,消息可是绝传不到济南府。

肖竹面沉如水,立刻叫来了心腹手下,吩咐查清宫里的消息。最要紧的却是查清皇上驾崩一事,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牧影阁怎会事先得不到消息,偏偏又有衙役在婚礼上以此搅闹。

吩咐完了正事,又颇有几分歉意地问我:“这个亲没成好,咱们要不就……”

这也是意外,我自然不会怪他。再说,程序问题,就差一句话罢了,怎么不算成了亲?我向他微微一笑:“婚礼不必另办,明日你便开祠堂,我去拜一拜你师父,算是入赘你们牧影阁便了。”

“好……”

“好打算。”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心中一凛,紧抓住肖竹,往另一道声音起处看去,却见一个眉目敏利的年轻男子正抱臂立在门口,一身秋香色道袍,头戴远游冠,看不出是道是俗。

我见肖竹也是一脸戒备,忙拽了拽他衣角,低声问道:“他是谁?”

肖竹冷哼一声,正待答话,那人面上却掠过一阵惊痛之意,提步向我走来。一只手堪堪拂向我面上,却被肖竹在空中拦住,冷冷说道:“渊教主今日是来恭贺肖某新婚之喜么?在下真是受宠若惊了。小湛,你不认得这位,这是冲渊教主渊栩,你呼一声渊教主便是。”

来的是教主?不是说他跟迟堂主搞得很紧张,没空出门吗?

看来我那天对他下手还是不够狠哪。

不过他来得正好,孤身入敌阵,他当自己是常山赵子龙么?今日我就叫他来得去不得,好好满足我铐上他关小黑屋的瘾!

我身上潜加戒备,向前跨过一步,对着渊栩拱手笑道:“渊教主好。久闻冲渊教在汉中与天水势力惊人,想来多亏了渊教主这些年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之功。”

渊栩的脸也和锅底差不多,冷冷看向我:“阿闻,几日不见,你竟敢和我这么说话了么?可是要我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