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野恭点点头:“话说回来,这一点上,丘郎中一手看风使舵使得真是好。最早力挺成帝迁都的人便是他了,而后还揽下了进贡木料的差事,鞍前鞍后马屁拍遍,难怪成帝把江宁织造郎中这件肥差让给了他。丘郎中而今已是大齐有史以来官爵最高的商人,若他继续摸准成帝心绪,无量前途是指日可待啊!”
沈越冷笑:“人前显贵而已,可要让你们知晓这人后得受多少罪,还有几人敢拿下这份差事。江宁织造府才初初设立,万事待兴。阿鲤刚来之时,织造局有一千多台织机无**作,明知人手不够,赵监工还好高骛远,第一年就定下年产十万的目标,可年中巡查时,这检阅的丝绸,大半是底下人七拼八凑从丝绸商手里买入的。”说到此处,沈越尤为气愤,一口干了茶水,‘砰’一声将杯盏掷回茶盘,继续道,“你刚刚夸赞的安排灾民的妙计,此前岂是无人想到,只是没哪个官员愿意劳心费力处理灾民而已。江宁官府至今没有拨下半分国帑,阿鲤生怕为时太晚,亲自调度九畹织工,从杭州北上江宁传授技艺。这倒贴钱的买卖,天底下有几个商人敢接!”
楚野恭被震摄住,呆愣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那……丘郎中他图什么?”
“他图什么,呵呵……阿鲤他就是活得太明白了,知道什么东西,图不得!”沈越竟是极其无奈,“国脂民膏,国脂民膏,古人造词可见智慧。国脂何来,民膏中取!可民膏掠夺过猛,又会激起民变,怎么办?对富商官绅下手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消朝廷一句话,商人经年所赚之资、所挣之财,统统抄家上交。若不费心讨好,阿鲤就是当了天下第一富,也不过是朝菌蟪蛄,身亡只在旦夕!”
楚野恭接不上话,良久,他才拍拍沈越肩膀,沉声安慰:“当年朝廷抄没沈府以充军资,你是警惕到现在啊。也对,靠权力聚集起来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阿越你这一步退棋走得好,及时抽身,全身保性。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住在丘郎中府上?刚刚那番道理,是你以沈府的前车之鉴、传授丘郎中的吗?”
沈越没有及时答复,半晌,竟幽幽问楚野恭:“楚夫人找到我这里的那次,你是去找小倌消遣?”
楚野恭错愕,吞吞吐吐:“对……对啊,好兄弟,我对你什么都没保留,你可别跟我夫人透露风声呵。”
沈越再一次答非所问:“小倌好玩吗?”
“好玩!人间销魂窟啊,和女人相比,别是一番风味,”楚野恭瞬间如数家珍,“这江宁城的小倌又以品花馆为最,其中听幽、泣露、云想三位……等等,阿越你也想尝尝这口?”
沈越不想叫楚野恭误会,便直白辩解:“不是。我只是想和小倌讨教技术。”
“啥?你……你是有隐疾?”
沈越摇头:“并非,我只是想让他在情事上再快活些。”
楚野恭震惊:“等等!你这话,让我揣摩揣摩……难怪!我就奇怪刚刚你怎么一口一个‘阿鲤’叫得热乎,原来你俩……我懂你为什么寄宿在此了,沈越有你的,我都只能偷偷摸摸尝个鲜的事,你倒好,直接躲进人家家里光明正大了!说说,打算玩多久,玩够了再出来当你的将军?”
沈越终于被逗乐,一会儿敛了笑容,才道:“没有玩的意思,对阿鲤,我是抱着过日子的打算。”
瞧沈越一副正经模样,楚野恭甚是担心道:“这……阿越这玩笑开不得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至今没有婚配,不给自己留个后,只怕他日黄泉,下到地府也没法跟父母交代啊!”
“和阿鲤过日子,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我是想明白了的。好歹早年我也曾娶妻生子,当时妾室因为妒忌,在我嫡妻产子时下药,害她难产而死。天底下婚姻大多是凑合过日子,可为了这凑合的日子,女人间竟能自相残杀……我是倦了,与其再拉个女子和我同床异梦,倒不如顺心而活。跟阿鲤在一起后,我头一回明白,再多的功名利禄,都不如心爱之人在身边叫人开怀。”更何况,沈越还在今天上午得知寻壑为自己保得血脉之事,连无后之虑都没了,沈越还有什么在怕的。
楚将军一嘴狗粮噎得够呛,半晌才接上话:“得,你素来也是个谨慎的人,做出此决定,想必丘郎中有他的值得之处吧。哪天得空我再带你下馆子,到时候别忘了我的功劳。哦对,现在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