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你笑起来更好看,别总蹙着眉呀。”
他的眼波暖融融又湿漉漉的,烫得苏巽一颗心酸涩地皱起,又忍不住感到羞涩与窘迫。略微不自在地别开眼,他嗫嚅着垂下头,洁白的耳垂晕红如蔷薇:
“……以前从未有人这般唤我。”
“哈哈哈,这有什么,齐国西边的蒺藜草原上,多得是名字冗长的外域人,我们都直接以名相称。”
段云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笑容比天边的月色还要明朗灿烂:“况且你的名字多好听啊,我曾听中原的文人说过,‘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名为美玉,又是如此清丽的一人,如果不直呼其名岂不可惜了?”
他说话不似梁国人温文含蓄,苏巽那里曾经被这般毫无避讳地夸赞过,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恨不能将脸埋进手间:“……你别胡说,我哪里好看了。”
中原文化素来恪守的乃中庸之道,便是十分的溢美之词,也得在肚里雕饰斟酌,出口的赞美至多三分,尚且显得夸张赤/裸,更何况眼下那人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段云泱却犹如被燎着的猫儿一般,几乎要惊跳起来,声音中立刻饱蘸了十足十的真诚,堪比立誓之庄重:“我段云泱明人不说暗话,以上所述若是有半句虚言,便教这天际的惊雷将我劈成焦炭!”
他是当真觉得苏巽好看,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孔精致绝伦,修长的天鹅颈莹透如美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面无表情时一双翦水秋瞳清润如水,而当那面上泛起笑意,两颊梨涡顿显,便如同冰消雪融春水漫流,直直勾魂夺魄到人的心坎里去。
“珣,你可真是好看,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
段云泱毕竟年少,又在中原逗留的时日不长,好不容易鹦鹉学舌地掌握了几句古文急着卖弄,可真要描述些内心的真实感受,不免落入了词汇匮乏的窠臼,翻来覆去将“好看”这个词念叨了好几遍,忽而一拍脑袋欢喜地道:
“今日夜深了,待明日我将你引荐给父帅和齐帝陛下,他们定会喜欢你得很。如若有了他们的支持,你想离开这丞相府,只算是小事一桩。”
“可我离开了这里,又能去何处呢?没有人会陪着我的。”
苏巽眼底燃起希冀的光,可很快又归于熄灭,他自幼孤零零地长养在这深闺大院中,平日里连个能说上话的朋友也没有,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甚了了,突如其来的自由就成为了无用的财宝,空茫茫地攥在手心,却不知如何使用。
苏丞相忙于政务早出晚归,丞相夫人也沉疴在身,常年缠绵病榻无从得见,府中的小厮更是对他有些诡异的敬重与畏惧,除了服侍日常起居外再无更多交流。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因此逐渐习惯了孤独与幽居,相较于外界的未知风霜,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更让自己有安全感。
他垂眸细细想着,也就没留神段云泱陡然伸出手,将他的十指包裹在掌心:“以后,有我陪你啊。”
“今夜我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你根本不会武功,还冒着受伤的危险救了我,”淡淡的潮热漫上他的脸颊,色泽浅淡的眸子里,神情却显得很是坚定认真,“从那一刻开始,我便认定你是我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