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看你!你口口声声护着他!你忘了那天晚上,展家来了多少人?一个队伍耶!你忘了他们怎样用马鞭抽我们?对爹拳打脚踢?你忘了展夜枭用马鞭钩着我们的脖子,在那杀人放火的时刻,还要占我们的便宜?你忘了爹抱着小五从火里跑出来,浑身烧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雨凤用手抱住头,痛苦地叫。

“我怎么能不说,我不说你就全忘了!”雨鹃激烈地喊,“如果有一天,你会叫展祖望做爹,你会做展家的儿媳妇,做展夜枭的嫂嫂,将来还要给展家生儿育女……我们不如今天立刻斩断姐妹关系,我不要认你这个姐姐!你离开我们这个家,我一个人来养弟弟妹妹!”

雨凤听到雨鹃这样说,急痛钻心,哭着喊:

“我说过我要嫁他吗?我说过要进他家的门吗?我不过和他见了一面,你就这样编派我……”

“见一面就有第二面,见第二面就有第三面!如果你不拿出决心来,我们迟早会失去你!如果你认贼作父,你就是我们的敌人,你懂不懂?懂不懂……”

姐妹吵成这样,小三、小四、小五全傻了。小五害怕,又听到雨鹃说起父亲“皮开肉绽”等话,一吓,“哇”的一声,哭了。

“我要爹!我要爹……”小五喊着。

雨鹃低头对小五一凶。

“爹!爹在地底下,被人活活烧死,喊不回来,也哭不回来了!”

小五又“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雨凤对雨鹃脚一跺,红着眼眶喊:

“你太过分了!小五才七岁,你就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觉吗?你好残忍!”

“你才残忍!为了那个大骗子,你要不就想死,要不就去跟他私会!你都没有考虑我们四个人的感觉吗?我们四个人加起来,没有那一个人的分量!连死去的爹加起来,也没有那一个人的分量!你要我们怎么想?我们不是一体的吗?我们不是骨肉相连的吗?我们没有共同的爹,共同的仇恨吗……”

小四看两个姐姐吵得不可开交,脚一跺,喊着: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吵吵闹闹嘛?自从爹死了之后,你们常常就是这样!我好讨厌你们这样……我不管你们了,我也不要念书了,我去做工,养活我自己,长大了给爹报仇!”他说完,转身就往屋外跑。

雨凤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崩溃了,哭着喊: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偷跑出去,不该和他见面,不该上他的车,不该认识他,不该不该不该!反正几千几万个不该!现在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见他了,不见他了……请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遗弃我吧!”

小五立刻扑进雨凤怀里。

“大姐!大姐,你不哭……你不哭……”小五抽噎着说。

雨凤蹲下身子,把头埋在小五肩上,泣不成声。小五拼命用衣袖帮她拭泪。

小三也泪汪汪,拉拉雨鹃的衣袖。

“二姐!好了啦,别生气了嘛!”

雨鹃眼泪夺眶而出,跪下身子,把雨凤一抱,发自肺腑地喊:

“回到我们身边来吧!我们没有要离开你,是你要离开我们呀!”

雨凤抬头,和雨鹃泪眼相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五个兄弟姐妹紧拥着,雨凤的心底,是一片凄绝的痛,别了!慕白!她看着那本《生命之歌》,心里崩裂地喊着:你的生命里还有歌,我的生命里,只有弟弟妹妹了!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都不会去见你了!永别了!慕白!

事实上,第二天,云飞也没有去巷口,因为,他没办法去了。

经过是这样的,这天,云翔忽然和祖望一起来“探视”云飞。

其实,自从云飞“醉酒回家”,接着“卧病在床”,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瞒得住祖望,可瞒不住纪总管。他不动声色,调査了一番,就有了结论。当他告诉了云翔的时候,云翔惊异得一塌糊涂。

“你说,老大不是伤风生病?是跟人打架挂彩了?”

“是!我那天听老罗说,阿超把他带回来那个状况,我直觉就是有问题!我想,如果是挂彩,逃不掉要去圣心医院,你知道医院里的人跟我都熟,结果我去一打听,果然!说是有人来找外国大夫治疗刀伤,他用的是假名字,叫做‘李大为’,护士对我说,还有一个年轻人陪他,不是阿超是谁?”

“所以呢,这两天我就非常注意他房间的情况,我让小莲没事就在他门外逛来逛去,那个齐妈和阿超几乎整天守在那儿,可是,今天早上,阿超和云飞居然出门了,小莲进去一搜,找到一段染血的绷带!”天尧接着说。

云翔一击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兴奋得不得了。

“哈!真有此事?怎么可能呢?阿超整天跟着他,功夫那么好,谁会得手?这个人本领太大了,你有没有打听出来是谁干的,我要去跟他拜把子!”

“事情太突然,我还没有时间打听是谁下的手,现在证明了一件事,他也有仇家,而且,他千方百计不要老爷知道,这是没错的了!我猜,说不定和萧家那两个妞儿有关,在酒楼捧戏子,难免会引起争风吃醋的事!你功夫高,别人可能更高!”

“哈!太妙了!挂了彩回家不敢说!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一定不简单!你知道他伤在哪里吗?”

“护士说,在这儿!”纪总管比着右腰。

云翔抓耳挠腮,乐不可支。

“我要拆穿他的西洋镜,我要和爹一起去‘问候’他!”

云翔找到祖望,先来了一个“性格大转弯”,对祖望好诚恳地说:

“爹,我要跟您认错!我觉得,自从云飞回来,我就变得神经兮兮,不太正常了!犯了很多错,也让你很失望,真是对不起!”

祖望惊奇极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忽然来跟我讲这些?你不是觉得自己都没错吗?”

“在工作上,我都没错。就拿萧家那块地来说,我绝对没有去人家家里杀人放火,你想我会吗?这都是云飞听了萧家那两个狐狸精挑拨的,现在云飞被迷得失去本性,我说什么都没用。可是,你得相信我,带着天尧去收账是真的,要收回这块地也是真的,帮忙救火也是真的!我们毕竟是书香门第,以忠孝传家,你想,我会那么没水平,做那么低级的事吗?”

祖望被说动了,他的明意识和潜意识,都愿意相信云翔的话。

“那么,你为什么要认错呢?”

“我错在态度太坏,尤其对云飞,每次一看到他就想跟他动手,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爹,你知道吗?我一直嫉妒云飞,嫉妒得几乎变成病态了!这,其实都是你造成的!从小,我就觉得你比较重视他,比较疼他。我一直在跟他争宠,你难道都不知道吗?我那么重视你的感觉,拼命要在你面前表现,只要感觉你喜欢云飞,我就暴跳如雷了!”

祖望被云翔感动了,觉得他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就有些歉然起来。

“其实,你弄错了,在我心里,两个儿子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一模一样的!他是正出,我是庶出。他会念书,文质彬彬,我不会念书,脾气又暴躁,我真的没有他优秀。我今天来,就是要把我的心态,坦白地告诉你!我会发脾气,我会毛毛躁躁,我会对云飞动手,我会口出狂言,都因为我好自卑。”

“好难得’你今天会对我说这一篇话,我觉得珍贵极了。其实,你不要自卑,我绝对没有小看你!只是因为你太暴躁,我才会对你大声说话!”祖望感动极了。

“以后我都改!我跟您道歉之后,我还要去和云飞道歉……他这两天病得好像不轻,说不定被我气的……”说着,就抬眼看祖望,“爹!一起去看看云飞吧!他那个‘伤风’,好像来势汹汹呢!”

祖望那么感动,那么安慰。如果两个儿子能够化敌为友,成为真正的兄弟,他的人生,夫复何求?于是,父子两个就结伴来到云飞的卧室。

阿超一看到云翔来了,吓了一跳,急忙在门口对里面大喊:

“大少爷!老爷和二少爷来看你了!”

云翔对阿超的“报信”,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阿超觉得很诡异,急忙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房间。

云飞正因为早上和雨凤的一场见面,弄得心力交瘁,伤口痛得厉害,现在昏昏沉沉地躺着。齐妈和梦娴守在旁边,两个女人都担心极了。

云飞听到阿超的吼叫,整个人惊跳般地醒来,睁大了眼睛。祖望和云翔已经大步走进房。梦娴急忙迎上前去。

“你怎么亲自来了?”

齐妈立刻接口:

“老爷和二少爷外边坐吧,当心传染!”就本能地拦在床前面。

云翔推开齐妈。

“哎,你说的什么话?自家兄弟,怕什么传染?”他直趋床边,审视云飞,“云飞,你怎样?怎么一个小伤风就把你摆平了?”

云飞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勉强地笑笑。

“所以说,人太脆弱,一点小病,就可以把你折腾得坐立不安。”

阿超紧张地往床边挤,祖望一皱眉头。

“阿超,你退一边去!”

阿超只得让开。

祖望看看云飞,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气色真的不大好……”他怀疑起来,而且着急,“是不是还有别的病?怎么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

“我叫老罗去把朱大夫请来,给云飞好好诊断一下!”云翔积极地说。

梦娴不疑有他,也热心地说:

“我一直说要请朱大夫,他就是不肯!”

云飞大急,掀开棉被下床来。

“我真的没有什么,千万不要请大夫,我早上已经去看过大夫了,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来,我们到这边坐。”

云飞要表示自己没什么,往桌边走去。云翔伸手就去扶。

“我看你走都走不动,还要逞强!来!我扶你!”

阿超一看云翔伸手,就急忙推开祖望,想冲上前去,谁知用力太猛,祖望竟跌了一跤,阿超慌忙弯腰扶起他。祖望惊诧得一塌糊涂,大怒地喊:

“阿超,你干吗?”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云翔已背对大家,遮着众人的视线,迅速地用膝盖,用力地在云飞的伤处撞击过去。

云飞这一下,痛彻心肺,跌落于地,身子弯得像一只虾子,忍不住大叫:“哎哟!”

云翔急忙弯腰扶住他,伸手在他的伤处又狠狠地一捏,故作惊奇地问:

“怎么了?突然发晕吗?哪儿痛?这儿吗?”再一捏。

云飞咬牙忍住痛,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阿超一声怒吼,什么都顾不得了,扑过来撞开云翔,力道之猛,使他又摔倒在地。他直奔云飞,急忙扶起他。云翔爬起身,惊叫着:

“阿超,你发什么神经病?我今天来这儿,是一番好意,要和云飞讲和,你怎么可以打人呢?爹,你瞧,这阿超像一只疯狗一样,满屋子乱窜,把你也撞倒,把我也撞倒,这算什么话?”

祖望没看到云翔所有的小动作,只觉得情况诡异极了,抬头怒视阿超。大骂:

“阿超!你疯了?你是哪一根筋不对?”

齐妈紧张地扶住云飞另一边,心惊胆战地问:

“大少爷,你怎样了?”

云飞用手捧住腹部,颤巍巍地还想站直,但是力不从心。踉跄一下,血迹从白褂子上沁出,一片殷然。阿超还想遮掩,急忙用身子遮住,把云飞放上床。

云翔立刻指着云飞的衣服尖叫:

“不好!云飞在流血!原来他不是伤风,是受伤了!”

梦娴大惊,急忙伸头来看,一见到血,就尖叫一声,晕倒过去。

齐妈简直不知道该先忙哪一个,赶紧去扶梦娴。

“太太!太太!太太!”

祖望瞪着云飞,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受了伤?为什么受了伤不说?是谁伤了你?给我看……给我看……”

祖望走过去,翻开云飞的衣服,阿超见事已至此,无法再掩饰,只能眼睁睁让他看。于是,云飞腰间密密缠着的绷带全部显露,血正迅速地将绷带染红。祖望吓呆了,惊呼着:

“云飞!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飞已经痛得头晕眼花,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跟着那鲜红的热血,流出体外,他什么掩饰的力量都没有了,倒在床上,呻吟着说:

“我不要紧,不要紧……”

祖望大惊失色,直着脖子喊:

“来人呀!来人呀!快请大夫啊!”

云翔也跟着祖望,直着脖子大叫:

“老罗!天尧!阿文!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啊……”

云飞的意识在涣散,心里,剩下唯一的念头:雨凤,我的戏演不下去了,我失误了,怎么办?谁来保护你?谁来照顾你?雨凤……雨凤……雨凤……他晕了过去,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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