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安逸的时光没过多久,谢时贤便来了。
他这样的人难得屈尊纡贵来到这种低贱地方,显得十分不情愿,他一手握着手帕掩了口鼻,蹙着眉心立在门口,对我道:“老九,你可让哥哥我好找啊。”
我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拍了拍马鬃,没有说话。
谢时贤虽说为人风流,但是在正事上向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他如今特意跑来寻我,定是有要事与我说。
而这“要事”,我也猜得到一两分。
果不其然,谢时贤东拉西扯了两句旁的,便进入了正题,他道:“傻弟弟,我看你这年纪也到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呢?改日三哥送你两个美人,温柔乡不比这些哑巴畜生有意思?”
我闭上眼睛,任由马儿轻蹭着我的额头脸颊,几乎与它有些耳鬓厮磨的意思,谢时贤絮絮叨叨了半天,我是半分也没听到耳中。
谢时贤约莫是急了,我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马儿的辔头就忽然被人一把拽住,这让我不得不抬眼望向他,见他渐渐敛了神情,正色道:“太子行事一向霹雳手段,这几天后宫杀了一批,前朝上的折子全压在他案上留中不发,那几个老头子这次不知怎么了,倔成那样,一味要死要活的,眼看就要惊动父皇……傻弟弟,就为这匹马,就为去一趟鲜卑,值得吗?现在北国那边也不太平,太子的病刚好些就为这些事烦心,老九,就算你不听我的话,也该为太子想想。”
我沉默半晌,道:“三哥哥,你这话是太子哥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老三与太子时洵的关系一向微妙。
谢时贤的母妃与当今皇后,也就是谢时洵的母后是堂姐妹,他们的血缘本比寻常兄弟亲一层。
只是他俩平日里不甚亲近,老三对谢时洵又敬又怕,寻常无事决计不敢往上凑的,但说到底,不论是父皇母后还是群臣百官都把老三当谢时洵的左膀右臂看待,只是在台面下亦有些隐晦的揣测,道是太子时洵自小身子弱,若有朝一日英年早逝,父皇改立老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风言风语我都听过,老三不可能全然未听过,但是他明面上一向对太子时洵极为敬重,至于他本人是什么心思,那便是无人知晓了。
有时我也疑心,老三也算得文武双全,却一味摆出这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到底是不是为了避开谢时洵的锋芒?
深宫之中,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那感情也是交叠着利益权利,层层绕绕晦暗不明,不要说旁人难以窥得真心,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故而今日老三来寻我,我一时拿不准他的来意。
谢时贤闻言一怔,道:“自然是我的意思,太子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金口一开,哪有往回找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