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见到他这般讥诮的神情也浑然不在意，垂下眼眸望着绿绮道：“你要这琴我便带来了，昨夜也是我鲁莽了，我恍惚了一天不敢来见你。父亲，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吗？”

元猗泽明知元 这副黯然神色是惺惺作态，但他竟有了种无力的感觉。元 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对任何人与事过分的关注和执着，往昔他觉得这是好事，却不曾想到元 的执念尽系于己身。这该是桩违背人伦骇人听闻的宫廷秘闻，但作为主角其一的元猗泽却不得不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这其中又是不是有他的错。他是元 的君父，本以为他会留给昭朝一个有为明君。

元 久不闻父亲回应便抬眼去看他。窗外的日光斜照，在元猗泽素色的衣衫上映出光晕，他沉静的脸上亦泛着碎金。元 怔愣地望着父亲，心底又泛起了求不得的酸涩。

第6章

在这怔望间元 不由自主地走向元猗泽，伸手去揽他的腰肢。元猗泽扣住他的双手道：“世上俊美男儿几多，我纵好此道也无须对我的亲生骨肉下手。同样，你若爱我的权力和威严，如今你已登临绝顶，便是我也拦不住你，你还需要恋慕我这个父皇吗？”

元 笑了笑：“若是我只爱你的俊美呢？若是我觉得世上男子没有谁比你更美呢？”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丝冷色，“便是你自毁容貌也不成，我偏爱定了。”

元猗泽点点头：“这倒无须你多虑，我也不喜欢丑的东西，更不会为了你这点痴念自毁。”

元 一滞，随即道：“父亲果然自负。”

元猗泽坐回琴床前揉了揉眼睛：“那又如何呢？朕既是天下第一人，自负不是理所应当？王者气度可不是唯唯诺诺便有的。倒是你，素来装得慎独慎戒。”他忽然嘶了一声，元 忙定睛去瞧，原来是手上不知何故划了道口子。

元猗泽是被人伺候惯的，手上弄伤了也不管，就举在那里好整以暇等人来处理。

等到他反应过来身边这人不是董原，元 已含住他的指尖，濡湿的触感叫元猗泽一怔，蹙眉道：“去取药粉来。”

元 吐出那根手指，拿丝帕抹了抹见没有血迹了便道：“这点划伤要什么药粉？董原未免太谨小慎微，昔日秋狩……”他顿住，那次元猗泽确实也受了伤。

秋狩之时太子猎虎算是一道考验，虽有两个力士相伴，但是额前那箭必须由太子射出。元 背着三石的弓纵马深入立了标记的林中，寻找那只吊睛白额大虫的踪迹。猎虎一说既是考验也是彩头，自然有人事先用掺了药的生肉喂饱了老虎。这回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老虎的右下肢淋着血，是刚刚受的伤，在暴怒的时候正对上元 。

鏖战之下元 亦负了伤倒在地上，随行人等赶来的时候正见一匹璨金的汗血宝马跃出直冲到元 身前。骏马无惧猛兽，马上那人揽弓劲射，一箭未中，那大虫又扑向射箭的人。元 大惊失色，握起地上弯刀便刺向那猛兽。汗血宝马长啸着躲过猛虎一扑，元 顺势自背后砍向虎颈。元猗泽扬声道：“太子快让！”说着便再射一箭正中老虎左眼，只听它凄厉吼叫，余人连忙将它制服，直至砍下虎头。

事后大家才发觉猛虎往马上一扑的时候利爪刮过了皇帝的左腿，留下三道不浅的爪痕。天子负伤，众人为之震恐，又因事出太子的缘故，连向素来仁恕的太子求情都不得了。直到查明此虎为雌兽且腹中有孕，元猗泽得报后沉思片刻道：“虎亦怜子，怪不得它。”于是罚了几个相关的人便作罢了。朝中唯恐天子一怒伏尸遍野，这次却蒙圣上开恩逃过一劫。只是此事虽了，东宫护卫又由上亲拨五百，俱是精锐。

元 难忘父亲跨马奔来挽弓射箭的场景，挟来的是犹如雷霆的箭势，亦是一道璀璨的光芒，叫暗红尘霎时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