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云思曾说过,这个塔事关机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够了!”杜孟津呵斥一声,紧紧按住他的双肩,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道,“你怎能咒她?何况你小姑姑武功高强,定能支撑,我向你保证,只要这里的事一了,我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往瀚海……”
庾明真向前抱住他的腿,绞尽脑汁想劝他回头:“那些紫藤不是老林种的,是她,是她亲手植的,她从老林那里听得,说你小时候在长安,家中便有一棵,总爱在下头晒太阳。后来有一日,你又夸那佛见笑清秀,她便又种了不少……”
门外小斯来喊:“杜先生,各路人马都在城东候着。”
杜孟津闭目,已是泪涌如注,几番挣扎后将庾明真拂开:“我会派人……”
庾明真心慌,死死抠着人手掌不放。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眼泪却在这一夜流干:“你去见见她,去见见她!你不是思她爱她慕她吗?难道这份情意在你心中,就如此不重要?”
“云思姑娘的情意,杜某无以为报,今生非卿不娶,但是孩子,”杜孟津抚摸着他的脸,摇头,“这世间还有许多事与情意并重,甚至更重。”
庾明真摔在地上,绝望地苦笑:“我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那根从怀中带出的白玉簪落地,碎成两段。
杜孟津心头锥痛,却没再回头,只看了一眼长安如昼灯火,立马扬鞭领人远去。庾明真则被留下的亲信打晕,带回敦煌。
五天后,等他再返回荒唐斋时,既没有见到归来的庾云思,也没有见到留待的庾明真,迎接他的,是一个姓应,世代居住在博格达山脉中的猎户。猎户受人之托,留下了一张绣着凤麟纹的锦帕,随之口传的还有一句话
“君既有负,妾自当忘。”
虽是切肤之痛,但转念一想,未必不是成全。他终是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当是守护,既有辜负,那所有的后果都得受着。
杜孟津做到了那晚在长安应下庾明真的话,再无娶纳,就守着荒唐斋,盼望有一日庾云思气消,能再叩开那扇铜环映绿的门。
院中的紫藤开了又落,斯人却始终未归。
直到一日,黑市里来了位白发长衫的翩翩公子,大摇大摆迈入荒唐斋的大门,无一人能阻拦。
庾明真登门,不再是垂危吐血的小孩子,已是苻坚麾下赫赫有名的暗将。
杜孟津屏退了旁人,与他在院中清池旁对酌。往事纷至沓来,教人难以开口:“你姑姑她,可还无恙?”
庾明真捏着酒杯,好整以暇望着他:“我此来关外,就是来拜祭她的。”
“你说什么?”素来稳重的杜大公子,不慎撞翻了酒盏,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染红了衣衫。
“你还不知道吗?她早就死了,死在了瀚海,你忘了,是你不肯去见她最后一面!”看他失态,庾明真也有些讶然,但很快痛恨上头,将理智抛掷脑后,偏字字句句如软刀子割肉,“她待你极好,怕你伤心,只字不提,可你又是如何对她的?”
庾明真提起酒壶,一饮而尽,随后呵出一口气,望着一如往昔的紫藤花架,面无表情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庾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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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感谢小可爱的支持,明天加更一章,周末两天都有更新哦~(好吧,其实我是想赶紧把剧情过掉,然后回归甜(搞)美(事)的日常…
第039章
杜孟津这才知道,庾云思竟是传说中那位武林至尊的后人。
庾麟洲死时,除了留有纯心赤子和龙坤斗墓的传说外,其实还给庾家子孙留下一封遗书,直言后辈绝无可能超越他今日的成就,并勒令子孙在其亡故后避世不出,不得练武,不干预江湖恩怨,不涉及朝堂争斗,更不要碰留下的将旗。
族中皆疑惑不解,无一人明白他的用意,直到陆续有族人英年早逝。
庾明真的父亲死时还不到而立之年,留下幼子不足十岁,已是满头白发。早衰之兆明显,别说习武,成年后想如常人般生活尚且困难。族中怀疑是血脉出了问题,因为庾麟洲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海外飘摇的二十年,他们怀疑,他曾中过奇毒,或是误食奇物,甚至是中过神仙咒术,总之会祸及后代。
这种病来势汹汹,一旦习武,则会加速爆发,到后来,即便不习武,想安享天年也如痴人说梦。
人心惶惶之下,有人大但猜想,龙坤斗墓中或许会有解救之法,纵使没有,弄清楚渊源,说不准也能破解。
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龙坤斗墓在何处,庾麟洲甚至不需后代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