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镇子上念书,她常借买菜偷偷去看你,你以为她怎么去的,搭不到牛车时候,几十里地徒步来回,就想着能省些钱,能再给你省顿肉。”冯公细细道来,字字朴素,情真意切,“还记得你家那破药罐子么,省出的钱都在里面,她那一阵身子不大好,怕自己一命呜呼剩你一个连饭都吃不起。”
常安抖着手,像只误入狼窝的羊崽子,怔怔环顾四周:“你,你说什么……”
“你真是念书念成了个傻子!”五安叔挣得机会,又跳了出来,“你把这世界当什么喽?大同社会,你以为你老实巴交,人家也如此?好人多,坏人可不少!人家整的就是不吭声的老实头,你觉得你娘当街理论就是不端庄,难道忍气吞声就是端庄?那也不叫,那叫怯懦,懦夫!”
“她为何要给人先生送东西,你以为嫌是家里钱多,还不是希望人家能够好好的教你,你懂不懂人情世故!”
……
晁晨在旁听着,不迭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是必然,就如同路遇的那对夫妻一样,个个都觉得自己付出最多,只是因为人人只会从自己着眼,将自己的悲苦放大。
这时,身后“哗啦”声响,公羊月面无表情踹了一脚门,独自甫身入夜色。
“原来,这些我从不曾知道,”常安踉跄退了两步,重重一叹,“知道了又能如何?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恐怕也不会体会到她的苦楚,只会怨憎家里的贫穷。”即使是现在,他不也一样走不出,心里始终责怪,是那样的环境教他生出这般哀怨的性格。
木盒就在脚下,除了那叠纸,还有许多孩子玩意,都是母亲给他做的,找的,攒钱买的。刹那间,他只觉得悲凉,因为从不曾记得有过这些东西,回忆涌上心头时,他只记得那些坏,而忘记了那些好。
“达观,有些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对了。”冯公轻声道,像是在哄孩子,“老头子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常听过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常安还未动容,倒是屋外的公羊月双肩微微一颤。
“我知道,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常安大呼一声,推开旁人,飓风般冲出屋子,那扇要掉不掉的门,终于倒在了院中。
常三捂着头,大气不敢出。
几个快手脚的都去追,五安叔陪着冯公,隔着老远嘱咐:“带够油裹布和火把,夜里草场上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