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私生子 福蝶 2611 字 5个月前

顺利脱身而去。

去二门招呼了几个小子,套了驾牛车,打上风灯往风雪楼去。他平日里倒也不爱这些排场,但现在都知晓腿出了天大问题,可不得仔细些,大仇未报他这条命暂时丢不得。

还没入花街范围,打老远起就听见声声锣鼓喧天,伴有丝竹葫芦笙,烦不胜烦。宋凌气闷地撩开帘子,探出身子往外看。幢幢人墙敢与绝锋争高低,将噪音来源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半点瞧不出端倪。

眺了眺还是什么也瞧不见,宋凌垂手轻敲轿壁,示意同行长随看来。长随亦被乱花迷了眼,手上捧着托盘,脖子抻老长,恨不得将人墙盯出个洞来,心思早飞去天边。

听见敲击声,长随猛的一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目光,侧身炯炯看向宋凌,力求显出他的恪尽职守:“爷,有啥事吩咐小的?”

宋凌无意与他计较,虚指人潮:“前方是何热闹?”

长随听宋凌问得是这个瞬间来了劲儿,意味深长的飞快偷瞄他一眼,乐颠颠道:“回爷话,今日七月初七 乞巧节。风月楼湘君在渡仙桥献舞,要小的说啊,咱湘君比天上织女更俏,多少男人白日想夜里也想。”他分明从未过湘君,却好似湘君献舞是独为他献,美得不知天南地北。

七月七,宋凌放下车帘,眼神晦暗,可不止是乞巧节,六月六迎蛊神,七月七送蛊神。视线在地毯暗纹上游弋,冷声道:“改道。”旁人爱凑热闹只管凑去,他可没兴趣祭野鸡神明。

长随掏了掏耳朵,表情犹如刚死亲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人群方向,吊着嗓有气无力的招呼车夫:“改道……”

牛车逆流,缓缓退出嘈杂画卷。

离了大道,再想去风雪楼只剩下一环套一套的小巷子,显然容不下大排场。牛车停在巷口,长随上前扶他下马。方站稳,远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十分面善,正是数月未见的傅秋池。

他从城外方向来,衣料发丝都被腐烂臭腌入味儿。

两人一对面,皆是愣住,一股子尴尬油然而生。俩人虽相识多年,硬要挨也能蹭上总角之交的谱。可惜对这二人来说朋友二字着实生硬,唯有面子功夫。平日里全靠罗锦年在其中插科打诨,气氛方算和谐。如今罗锦年不知死哪儿去了,他二人再遇竟是手足无措。

面子功夫装了许多年,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宋凌刚定住神却听傅秋池先开了口,他仿佛吃了火药,说话一等一的呛人。

“尊驾父兄新丧,贵府白事不断,倒是有闲心一会佳人。”傅秋池目光在长随端着的托盘上一扫而过。

湘君被文人清客奉为神女,想见神女一面自然千难万难,其中有一关名为挽花礼,求见者需献上花卉任湘君挑选。

被选上的称为挽花,这方算过了第一关。而有好事者总结出,湘君最爱为风信子,托盘上正是放了束风信子。

宋凌遇见湘君所为险事,那求见过程便得寻常,他此次打算按着风月楼规矩一步一步。正是这束风信子,让傅秋池一眼看出他欲做何事,毫不客气的出言相讽。

就差指着宋凌鼻子骂狂悖,不尊孝道,不敬兄长。

白事,此二字一出宋凌眼皮狠狠一跳,心脏被只不可见的打手势狠狠攥住,疼得他血色尽褪。

是,罗青山死了,罗锦年也死了,但他不允许任何人宣告他们的死亡,任何人!

宋凌神色一凛,随手取过风信子凑到鼻尖轻嗅,挑衅味十足:“尊驾不必指责我,我倒是想问问兄长出征时尊驾在何处?家父家兄灵位返京时尊驾又在何处?且不提家父,家兄与尊驾相交莫逆,尊驾却连替他上柱香都不敢,所谓情谊,不过面子功夫。”他何等聪慧, 早从傅秋池语气中品出真味,诘难为假,迁怒为真。

傅秋池怕不是怨愤自身无力,这才寻了个由头发作。

果不其然,傅秋池身形踉跄极力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公事繁忙……”

宋凌冷笑:“倒是忙得很,”他欺身上前用手中花束掸了掸傅秋池侧脸:“尊驾去了城外?又去做伪善功夫,恕我直言,尊驾这些年做的‘好事’除了宽慰自己,再没半点实效。”

“尊驾打算如何帮扶流民?”

面对咄咄逼人的宋凌,傅秋池不愿认输,搜肠刮肚的反驳:“寻良医,予钱财,我能为他们做的自然为他们倾尽全力,锦年是为了他们……”

“闭嘴!”宋凌截话道:“你怎么不提让流民入城?”

傅秋池退后两步:“流民多有伤病,入城恐生时疫,况流民鱼龙混杂,万一混入凶徒……”

“呵呵,”宋凌轻笑:“你一贯如此……”话未尽,人已远,仿佛不屑与他分说。

傅秋池目送走远,喃喃道:“你又何尝不是,伪君子。”

一是自家小爷,一是相府公子,这场机锋来得突然。他是谁也不敢劝谁也不敢拦,提心吊胆候在一侧,生怕两位主将礼数风仪忘个干净,动起手来。那他真是万死难辞!